云千幻看到他把梅香支出了房间,就知道肯定有要事要说,但是没想到,竟然是这天大的事儿!她一时之间连惊带气,竟发不出声来,只是怒不可遏的瞪大了眼睛盯着云非月。
云非月咬着下唇,鼓起勇气,狭长星眸凝对上姨母震怒的目光,继续解释道:“姨母你误会了,想当年,那个人是因为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没来得及赶在母亲生我之前回转。”
“不要说了!我不管什么理由!自古以来都说皇家多薄性,一点都没错。想当年,就是你母亲鬼迷了心窃,才上了他的当!现如今,你竟也这般执迷不悟?”云千幻脸色煞白,额头青筋绷起,眼睛里喷着的灼灼怒火,似要把眼前的人点燃。
“姨母,原来你早就知道那个人是谁?”
“当然知道!如果不是看他还算是个好皇帝,为了不影响国祚安稳,我早就去一剑了结了他的狗命,替你娘亲报仇!”虽然姐姐直到临死,也没有怨恨过那个人,但是她认定,那就是一个薄情寡意、没有责任没有担当的狗男人!
“可是,姨母,他也有一张母亲的画像,那上面的母亲笑靥如花,看得出来,母亲和他在一起,确实是幸福的。他也是想着等回宫后请旨再光明正大的把母亲娶回王府,谁知道先皇驾崩,然后他继位,等他安排妥当再去找我母亲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了。这么多年,他也一直在派人查找母亲和我的下落。如果这次不是他主动现身,我也不会这么快就能找得到他。”
云非月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不是慕容复主动现身,就算自己已经确认要找的那个人是他,不要说是相认,即便是想要靠近他,也要花费很大周章。
“啪”的一声,云千幻将自己面前的茶盏狠狠的飞甩出去,摔得粉碎。她气急败坏的拍案而起,混身颤抖着,怒瞪着云非月,咬着牙厉喝:“然后哪?然后你就要回去找他,认他做父了是吧?然后就要回去当你的皇子了是吧?”
看着姨母气得颤抖的身子,云非月急切的站起身,走到她身旁,诚恳的劝慰:“姨母,别的都不重要。我就是想让你也放下心结,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他真的没有咱们原来想的那么不堪。”
“让我放下心结?我告诉你,这辈子都不可能!你滚,就当我从来不曾养育你!从此你我恩断义绝!”云千幻怒目圆睁,指着房门嘶吼。
云非月知道姨母是真的怒了,以前从来没说过这么狠的话。他屈膝跪下,恭恭敬敬的给云千幻嗑了个头,转身缓步走出房门,然后就跪在院子里。他知道,自己这次真的惹姨母伤心了,这是他不愿意也不忍心看到的。他深深懂得,姨母一个人把自己带大,是多么不容易。自己必须得看到姨母释怀才可能放心走开。
本来天还是好好的,这会儿忽然就下起了雨。
梅香看着在雨中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还没起身的宫主,婉言:“夫人,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了,要么我去叫宫主起来吧?”云千幻恨意未消,厉声喝道:“不用管他,一个不成器的东西!”
如影知道宫主在仁寿阁,撑着一把伞过来。他一眼就看到宫主跪在院子里。他把撑着的伞遮在云非月的头顶。
“你回去吧,不用管我。”云非月淡淡的瞥了一眼如影。
“宫主,要么咱们先回去吧。过些天夫人自然就消气了。”
“如影,你先回去,不用管我。”
如影听出宫主语气里的坚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自己一个人恹恹的走了。
天气渐晚,梅香燃起了房间里的烛火。云非月已经足足在外面跪了三个时辰了。因为长途奔波,再加上一直没有进食,外加雨水淋透,明显的看出他已经脸色惨白。
“夫人,我看宫主好像快坚持不住了。”
云千幻缓缓站起身,拖着灌铅似的双腿,踱到窗前。
看着雨中脸色惨白的云非月,她是真的心疼的。这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就是因为发自肺腑的心疼,所以才在乎,所以才在乎他所做的一切,所以才因为他所做的一切更加的恼怒。想当年,就是那样小小的一只,是自己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看着长大的;从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到长大成人后的每一次倔强;他的喜怒哀乐就是自己的喜怒哀乐。可是现在他就要走了,云千幻感觉就像是有人从自己的身体里削肉剔骨般的疼痛和难过。同时她也知道,如果自己不发话,云非月就会这样一直跪着,直到昏死过去为止。
“梅香,你去和他说,让他自己随意吧,就是别耽误了宫里的正事儿就好。”云千幻重重的叹了口长气。
“好的夫人。”梅香小跑到院子里,急切的对云非月转达:“宫主,夫人让你随意,但是别耽误了宫里的正事儿就好。”
云非月听到姨母的话,明了她不会真的和自己恩断意绝了,漆黑的眸底闪过欣慰的光:“梅香,请你转告姨母,我定不负她所托。另外请姨母放心,月儿肯定会经常回来陪她的。”然后郑重的向着房间方向磕了三个响头,才缓缓转身离开。
听着云非月的话,看着云非月转身消失的背影,躲在窗子后面的云千幻嘴角抽搐着,再也抑制不住剜心的疼痛,泪如雨下。她知道,她的月儿向着更广阔的地方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