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师姐弟,行走在柳叶关内,这里像是一座小城,城里倒也有不少百姓,只是店铺这些,只有些日常的,像是什么古董店和青楼之类的,都没有。
两人闲庭信步,走了小半个时辰,眼前是一排低矮的民房,大多都是土坯房子,而且年久失修,看起来很是破烂。
偶尔有百姓进出,各自穿戴,看着过得都异常艰难。
普天之下,再怎么强盛的王朝,都会有这样的百姓,他们连吃上一顿饱饭都很是艰难。
治下没有百姓饿死,就已经是了不起的盛世了。
顾泯走过一间间民房,小声道:“有时候看到这样的场景,总会很愧疚,因为有心无力,即便是解决了眼前的,在天边,还会有这样的存在,就像是官场上,做皇帝的看似有生杀予夺的大权,但是想要人人都是清官,这比登天还难。”
人可以知道自己想成为一个怎么样的人,并且为这个目标而做出努力,但不是天底下的别人,不会是这个想法。
世上最难的事情,便是还要靠旁人。
阿桑没说话。
顾泯想起一件事,轻声道:“小时候,父皇给我讲过,做皇帝分为几种,勉强能说上好皇帝的,便是要让疆域之外的敌人不能踏入疆域一步,让百姓们没有外辱,而进一步,便是要天下太平,让百姓们不至于饿死和活不下去,更进一步才是让官吏不欺辱百姓,让他们活得有尊严,至于到了这一步,就该是历史上最好的几位帝王之一了,至于在之上,好像天底下,没人做得到。”
阿桑想了想,然后只说了一句话,“看起来做一山掌教要比做一国君主容易多了。”
顾泯笑道:“做个很好的皇帝,比成为一个金阙强者难多了。”
这话也就是顾泯敢说,别的修行者,在修行一道上,一辈子都很难触碰到金阙这个层次,在他们看来,做好皇帝或许还可行,但成为金阙,就是难如登天,可是在顾泯这么个天才眼中,金阙也就是前方不远,而做一个很好的皇帝,他还很遥远。
自己要做个好皇帝不难,可这得依靠很多人的。
事情又回到了那个话题,世上最难的事情,便是还要靠旁人。
最后顾泯在一座破落的小院子前站立,看向里面那个正在缝补衣衫的妇人,轻声道:“想母后了。”
阿桑陪着自己小师弟站在这边,询问道:“之前离开郢都,去见过她了,是个什么感觉?”
顾泯摸了摸衣摆处的两条金线绣成的游鱼,有些苦涩的说道:“虽说知道那是母后,后来母后也喊了我一句,但是也明白,其实已经不是母后了,她如今心疼的孩子,是别的混小子,连父皇也不会再来教我怎么做一个皇帝了,师姐,我有时候在想,修行者一直修行是为了什么,到了后面,自己的朋友和亲人一个个离开,即便再怎么强大,自己也成了孤家寡人,有什么意义?”
阿桑微笑道:“如果你的朋友和亲人也能一直修行,那就没事了。”
顾泯怪异的看了阿桑一眼,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师姐……竟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阿桑说道:“修行的意义,旁人都知晓,而且各不相同,小师弟你肯定也知道,何必来说这么无趣的事情。”
顾泯哈哈大笑,只是这一笑,就让一个才从街上跑到自家院子门前的孩子注意到了,那个浑身脏兮兮,就连一张小脸蛋上都有些污泥,只是一双眼睛里满是神采的小家伙看着这边站在自家门口的这对男女,也不怕生,只是用袖子抹去自己的鼻涕,大声问道:“要进来喝口水吗?”
顾泯转过头来,看向小家伙,还没说话,小家伙就吓了一跳,“娘咧,你咋生得这么好看?”
这下子倒是让顾泯有些不知道怎么搭话。
小家伙眼见对方不说话,就又问道:“怎么,嫌弃我家破?我给你们说,我家里破归破,但水缸里的水,是正经那条柳叶街上古井里打上来的,可甜了!”
顾泯啧啧笑道:“那就来一碗,不,来两碗!”
然后不等小家伙开口,顾泯又有些紧张的问道:“不要钱的吧?”
小家伙又大手一挥,貌似很豪气的说道:“一碗水不值钱!”
顾泯皱眉道:“两碗呢?”
他咧嘴一笑,“两碗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