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泯没想到柳邑会有这样的想法,他转头看向这位白玉尘的宝贝闺女,想要问些什么,但最后只是笑了笑,说了句一同去郢都。
柳邑点点头,和他一起走在山道上,忽然问道:“解语那姑娘挺好的,也在你的计划里?”
这些天,顾泯不在的时候,柳邑她们几个女子,像是她和洛雪,自然还是不对付,可是和解语,柳邑还相处的很融洽。
主要还是解语的姿态摆的足够低,她知道自己这辈子,即便能让顾泯喜欢,也不会是最喜欢的,毕竟她比起来白粥也好,柳邑也好,都有很大差距。
所以她面对柳邑,其实一直都没有什么敌意,这些天也相处得很融洽。
顾泯哑然失笑,“你当真以为我是想着做了皇帝就要找那么多女子?”
柳邑笑笑不说话,但大概还是有些满意的。
顾泯朝着大殿那边走去,轻声道:“做皇帝,本来也不是为了自己,本来也没有太多精力,找这么多女人来做什么?”
柳邑理所当然的说道:“有本事的男人,不都喜欢多找几个女人?”
顾泯怪异的看向柳邑,“白宗主?”
他要表达的意思很清楚,柳邑也明白,听着这话,也明白了自己说的话有问题,她吐了吐舌头,嘟囔道:“那不一样。”
看着柳邑如今这样子,顾泯想起些事情,事到如今,他也不怕面前的女子耻笑,轻声道:“我头一次见你的时候,心跳得很厉害,觉得好像是碰到了命中注定的人,要不是还有点定力,只怕当场就要魂不守舍闹些笑话。”
柳邑还是第一次听到顾泯说起这些,她有些激动的开口问道:“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没了。”
顾泯在心底说了一声,后来就没时间了。
也是,这些年走过来,顾泯几乎无时无刻都在处理各种事情,除去提升修为之外,别的时间都大大小小的事情占据,这让他怎么都没时间去想男女之事。
不过和柳邑相处的那些日子,柳邑对他怎么样,他看在心里,也觉得很暖和。
尤其是在那处战场,顾泯险些死去的时候,柳邑是发自内心的伤心。
做不得假。
想到这里,顾泯决定在难得的闲暇时间里,和柳邑两个人独处一番。
“等我一会儿。”
顾泯笑着看了看柳邑,然后身形散开,来到阿桑身前,阿桑有些狐疑的看了顾泯一眼,顾泯笑着告诉师姐,自己要和柳邑去郢都,提前告诉师姐,同时想要师姐帮他瞒着小师姐。
阿桑一愣,片刻之后,柔声道:“你选了她?”
顾泯没说话。
阿桑叹了口气,“平日里的事情,我说了洛雪那丫头都能听,但这种事情,我怎么都说不听的,瞒着她,柢山就这么大,怎么瞒?”
顾泯张了张口,有些哀求的意味。
“不过做师姐的,能帮你拦着她,这点没问题。”
阿桑淡淡开口,声音不大。
顾泯犹豫道:“会不会有些不好?”
阿桑不置可否,只是让顾泯赶紧走。
顾泯不再坚持,也只能行礼离开。
回到柳邑身侧,顾泯重新出现,换了一身白袍,加上他本就出众的容貌,犹如一位谪仙人。
柳邑笑着看向顾泯,眼里的情意没有去遮挡,也遮挡不住。
“同游郢都。”
顾泯唤出烛游,悬停于两人身前,而他伸手,笑着问道:“愿不愿意?”
到了这个份上,没谁不愿意,柳邑脸颊有些微红,点了点头。
两人走上烛游,御剑而行。
……
……
如今是大雪天气,郢都的大雪尤其如此。
两人御剑而至,在半空中算是看了好些平日里看不到的景象。
落到郢都城的时候,是午后光景,大雪小了些,但仍旧是站立在长街上,要不了一刻钟,便该是一身白的光景。
心念微动,烛游化作一把琉璃伞,被顾泯拿在手上,当然也举在柳邑的头顶。
和顾泯不是第一次相见了,但还是第一次看顾泯手中的柢山至宝烛游珠变成剑之外的别的东西,柳邑有些好奇的说道:“还是第一次见烛游能变成这东西。”
柳邑笑道:“给我看看。”
顾泯没有犹豫,把琉璃伞递了过去。
柳邑举起琉璃伞,就在长街上造就了特殊的景象,一男一女两人走在长街上,男子没有撑伞,拿着伞的,反倒是个女子。
“剑修对自己的佩剑要求很高,要心意相通,这烛游珠到底算是一柄剑吗?”
这其实是柳邑很久以来的疑问了,别的剑修,手中佩剑,恨不得越纯粹越好,烛游珠虽然坚硬程度在世间再找不出第二件来,但是可以幻化万物,那还是不是柄真的剑,还真的有些不好说。
“其实最开始,烛游珠便是一柄剑,那是柢山最好的一柄剑,也是掌教信物,后来柢山先祖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便将这柄剑融化了,在里面布下法阵,因此才有了如今的烛游,但说起来,烛游珠自然要算一柄剑,毕竟柢山就是剑宗。”
顾泯笑着解释,这些事情是他在柢山的典籍上看来的,虽然是在没落的时候上山,但是顾泯对柢山还是很了解的。
两人沿着长街缓行,如今这大雪天气,街上积雪已经有数尺深,行人自然更是难见。
但不知道怎么的,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灯笼。
大红灯笼,在屋檐下,更是在一片雪白中,显得格外的扎眼。
印象中,郢都城里很多年没有过如今这样全城皆欢的景象了。
上一次应当是顾泯的皇兄,那位南楚先帝大婚之时。
不过那次,虽然郢都城家家户户都挂起灯笼,可是没有太多人脸上有喜色,主要是因为那位先帝在即位之初,便展露出来了昏君的潜质,到了大婚之时,南楚的百姓们,早就看出来他是个昏君了,因此自然也不会高兴。
如今这次挂起灯笼,当然是全城百姓知道南楚会再次建立,而做皇帝的,就是他们一直念叨的顾泯。
因此偶见三两行人,也是人人都面带喜色。
两人走过大半条长街,露过一方小院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鞭炮声,看向那方小院,两个灯笼挂在门口,人声鼎沸,很是嘈杂。
门上倒贴了两个喜字。
顾泯和柳邑来到门前,听到好些响声,知道这家人正在结亲,于是也笑了起来。
门前站着的两人,都是一身喜庆衣裳,看到顾泯和柳邑两人路过,连忙喊住他们,手里递出几枚用红线穿在一起的铜钱。
这就是喜钱了。
顾泯接过铜钱,客客气气的和那人说着恭贺的话。
柳邑接过崭新的铜钱,仔细打量,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她出生在北方,在冰天雪地里待了那么些年,有些事情还真不知道。
顾泯笑着解释道:“这是南楚的习俗,成亲之时,要在门外分发这喜钱,只要是路过门口的,都有一份,而且路人不可拒绝,要是拒绝了,就是存心不让这对夫妇以后和睦,因此很遭人恨。家底殷实一些的,会用红线缠绕起散碎银两,家里一般的,就是这几枚铜钱,用红线穿起,一个意思。”
柳邑听得心生向往,忽然说道:“我们可不可以去喝喜酒?”
顾泯问道:“你带贺礼了?”
柳邑问道:“直接给钱不行?”
她也算是来过这世间好几趟了,知道一些,但并不太清楚。
在南楚,不管是郢都还是别的地方,喝喜酒肯定是要带贺礼的,别的地方大多都直接给钱了,可在南楚,还是极为淳朴的,来喝喜酒的宾客,都是要带贺礼的,东西可贵重可便宜,大多都是新人以后生活需要的,但绝对没有直接给钱的习惯。
柳邑摸了摸身上,她一个修行者,纵然是有些好东西,但也不见得适合普通百姓,因此到了后头,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顾泯。
顾泯无奈,也看了看身上,最后找到一块玉佩,这东西是之前在帝陵里找到的,有凝气安神的功效。
“得了,这东西一送出去,估摸着这小夫妻一辈子也吵不起来了。”
顾泯拿着玉佩,和柳邑一起踏入了院子里。
院子里,灯火辉煌,一只只红蜡烛点亮,摆放在小院里,小门小户,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客厅,之后就在这院子里吃饭就是,在正厅的屋内,挂着一幅送子观音图,另外有些新做的家具,都不是太值钱的东西。
大厅门口,新郎官和家里长辈站在大厅门口,招呼着客人。
收了伞,顾泯和柳邑过去见礼,不管是不是半途起意的,总归是要给主人家说些好话的。
客气话,不值钱,顾泯也没那么多。
但今天倒是没藏着掖着,用最正宗的南楚官话说了不少恭贺新婚的话。
那新郎官看着顾泯和柳邑,脸色有些难看,一看就不太高兴,但还是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给顾泯敬酒。
其余人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还夸了夸柳邑长得漂亮。
喝了酒,找了张空桌子坐下,就等着等会儿拜堂了。
至于拜堂之后,当然就是孩子们最喜闻乐见的吃席。
坐下之后,柳邑才问道:“怎么了?我怎么觉得那新郎官不欢迎我们?”
顾泯笑着点头,“当然了。”
柳邑等着下文,可没想到,顾泯说了这么句话之后就怎么都不开口了。
“然后呢?”
没办法,柳邑就只能再开口。
“你生得这么好看,让人一看了,自然要和自家媳妇儿对比,这一比起来,能比过你?况且别人今天成亲,说不定等到晚上连兴致都没了。”
柳邑白了顾泯一眼,轻声道:“说什么呢?”
顾泯没有反驳,但是想着这估摸着就是实话。
很快便临近正午,门外放了一串鞭炮,有轿子出现在门口,随着一声新人落轿,新娘子从轿子里走出来。
不少孩子跑来瞧热闹,捡到不少抛出的喜钱。
之后一身红嫁衣的女子被搀扶着来到门前,门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一个火盆,新娘子要从这里跨过去,才有个好兆头。
再之后,新娘子进入院子里,就要领着去大堂拜堂。
柳邑看的兴致勃勃。
看着那边,也一边问着顾泯男女成亲的习俗,顾泯知道不少,也捡起些说了说。
什么出门之前,新娘子要绞面,更之前双方父母要坐下来商谈什么的,反正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都说了说。
那里面拜堂,也就是南楚最为普通的流程,没什么特别的,顾泯没去看,反倒是瞥了瞥对面宅子,有些古怪的气息。
顾泯趁着柳邑不注意,站起身,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对面院子的墙边。
这边院子在结亲,正对面的那家院子,可就要冷清太多了。
顾泯一看院子里的积雪,就知道好些日子没人打扫了。
最主要的是,这家人,门前没挂灯笼。
但他能够感知到,这里面还有人。
顾泯在墙上看了看,忽然在别处看到几道身影。
一行四五人,出现在这边院子里。
领头的一人,一身青布袍子,看着像是个读书人,气息不强,是个修行者,但境界不高,在他身后,也都是修行者,但还不如他。
几人来到这里,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热闹景象。
为首的那个男人低声道:“动静都弄小些,对面在办喜事,不该叨扰。”
听着这话,他身后的几个修行者,都各自对视一眼,苦笑不已。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这陈先生还在担忧这个?
“我所言都有道理,现在郢都城里有崇文楼的先生们,动静弄大了,咱们还能离开郢都不成?”
陈先生轻声训斥道:“本来就是在做恶事,再不积德,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几个人低声应是,也没多说。
眼见都嘱咐到位了,陈先生便推门而入,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找。
找到最后,就剩下最后一间屋子了。
陈先生和另外几人推门而入的时候,床下有只脚露在外面,穿着绣花鞋,看起来应该是个小姑娘,因为恐惧,那小姑娘还在颤抖,整个腿都抖的不行。
陈先生看了一眼那个地方,沉默没说话。
几人都看向床下,知道那小姑娘就躲在那边。
可没有一个人动手,也没一个人说话。
所有人都在等陈先生拿主意。
“真扯淡。”
陈先生忽然骂道:“怎么就让她跑了?”
说完这句话,陈先生转身走出来,站在院子里。
另外几人互相看了看对方,也没说话。
又是沉默。
来到院子里的时候,才有人忍不住问道:“陈先生,上面说的是她十三岁之前必须杀了,要不然会有大问题的。她明日就十三岁了。”
他们来之前,都看过那小姑娘的庚帖,知道她的生辰。
“对面在办喜事,今天杀人不太好吧?”
陈先生一屁股坐在石阶上,看着跟着他来的几个人,轻声道:“要不再等几天?”
那几人面露难色,“陈先生,再等,咱们都会被宗主点天灯的。”
本来拖到今天,也是陈先生的主意,虽然都不愿意下手,可毕竟这事情牵扯很大。
陈先生沉默半响,才幽幽问道:“谁说她明日就十三岁了?”
有人拿出那小姑娘庚帖,小声道:“这上面写的啊!”
陈先生看了那人一眼,还是没说话。
半响之后,他才幽幽道:“在这里,都是过虚岁的,明年再来!”
说完话,他站起来,就要离开。
在他身后的几个人咬了咬牙,最后也只是对视一眼,“算了,兄弟们也做不出这么下作的事情,大不了以后亡命天涯就是,陈先生,今日一别,后会有期!”
既然下不了狠心杀人,他们也就不多想了,这会儿赶紧逃命就是了。
只是他们还没动作,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出现个白袍公子哥,那长相,一看,几个人都皱了皱眉。
他娘的,生得太好看了吧?
关键是他什么时候出现的,他们都不知道。
这意味着什么,他们都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