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膳后,白盏说此时涟淓湖中的沁水药莲绽得甚是葳蕤,欲邀我一同前去观赏观赏。</p>
我危坐在梨花木桌前呷了一口热茶,毫无兴味地婉言谢绝了她。这几日我出奇的懒,周身酥软得仿佛一丝气力也使不出来,若是能不动弹尽量就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p>
白盏昨儿个不知从何处替我觅来了一本名曰《笑林》的书册,里面内容风趣诙谐,不过对于我这种遍阅了天垠地荒各类秘本典籍的人来说,此书乏善可陈之枯燥无味,翻了数页很快把瞌睡虫勾了出来。</p>
我踱到床榻上,将才躺下还未来得及展开锦被,门外“噔噔”的敲门声很不适宜地响起在耳畔。</p>
我皱了皱眉,轻启檀口问道:“是谁?”</p>
门外有人回道:“小主,是我。”是白盏。</p>
白盏近来照顾得我很是体贴入微,哪怕一件极细极小的事情,她都会做得一丝不苟。娘亲说白盏为人温婉细腻,深谙明福惜福知恩感恩之道,当初她在凤岐山第一眼遇见白盏之时,便觉她的双眸清澈澄明,不像其他仙神,再怎么望也望不到底。</p>
我又重新走到桌前坐好,手中握着茶盏,仔细感受着茶身的一方温热,冲外说道:“进来吧。”</p>
她端着碗药汤走了进来,脸上挂着盈盈笑意:“小主,该吃药了。”</p>
每日午膳后一壁碗清香爽口的药汤是我在药山寓居以来必不可少的修行,而每一日药汤所需的药材拣选与烧火煎煮的工序全皆由药王上神亲力亲为得以完成。白盏说药王上神凡事讲究事必躬亲,尤其像煎煮药汤之事,千万马虎大意不得。煎药一事看似手到擒来,内里的法门却别有天地,火候的掌握、器皿的选择、水的取量、煎药的时长均需滚瓜烂熟于心有成竹,倘若手法上失之一分一毫,那么其药效则会差之千里。届时未达到药到病除之效,算是彻底砸了药山一门赖以生存的饭碗。</p>
我一口气啜净碗内良药,又就着茶水漱了口,见白盏立在一旁欲言又止面带忧色,不禁笑问着:“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p>
她眉宇间略带惆怅地叹道:“小主,药王师父欲想拜谒小主,我知你一向细静,是以……是以……”嗫嚅半晌,再未有一字吐出口。</p>
我微一凝神,垂首思量了一瞬,微点了两下头,不由自谴道:“我目下寓居药山,叨扰多日理当前往上神处道谢,争奈一介抱病之躯,实不敢冒渎。若是上神不嫌弃,那你就去替我烦请他过来一叙。”</p>
她转忧为喜,面色的愁云惨雾立时散去一大半:“白盏在此先行谢过小主,在这天垠地荒,还是属我青城山的小主最为善解人意。”</p>
我哑然失笑,佯嗔道:“你莫拿甜蜜蜜的话来恭维我,你这死丫头,不想嫁到药山之后,竟也学会了阿谀奉承的手段。快去替我请药王上神过来,我正可一并问问他,平日到底受了你多少花言巧语。”</p>
白盏笑逐颜开地出了屋门后,我随之整袂理襟,虽则不日前药王上神替我瞧病之时已然窥见过我缠绵病榻前的狼狈与憔悴,可是而今我毕竟为一国之主,行事需面面俱到,千万不可落下一丝褒贬。</p>
我原先以为药山上神想要拜谒我乃是出于周全的礼法,不得已而为之。当白盏领头带着十几个衣着端正的人填满屋子之时,我才抚额自叹:怪我太傻太天真,未曾预料到药王上神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来行拜谒之礼,看来他果是把我当成了贵客。端的是汗颜不已呐!</p>
一干人未等我反应过来,很是一本正经地扑通一声,皆然齐刷刷地跪了下去,为首的一人是个身形高大、发须皆白的老者。他精神矍铄地冲着我拱手道:“东壁天药山小神拜见白兮仙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