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念止生了一张乖巧顺眼的清秀脸,他生就得这一张脸全不如凤族老大凤羽那般威武肃穆,无时无刻的不苟言笑忒地唬人;却也比不得凤族二皇子凤翌眉眼如画,倾国倾城;更不及凤老三风流潇洒闲云野鹤般的逍遥自在。
在本天神眼中,他左右不过是个永生永世都长不大的凤雏。
时时的梨涡浅笑、时时的低眉垂眼、时时的黯然神伤,直白得恰如一卷白帛。
他毫不气馁地尾在我身后,眼睁睁地盯着我从头到尾照拂得白盏盖了锦被,又小心谨慎地拾起她的胳膊掖进锦被内。料持讫,他则在一旁压着嗓音细声细气地呼着:“绿云、绿云,白姐姐,她的绿云散乱了。”
我眼眉一展,狡黠一笑:“不若你来?”
他径直咕嘟吞了一口咸津流液,甚是扭捏地粉着双颊,难乎为情地小声问道:“白姐姐,真……真的可以吗?”
我温柔一语,不容反驳地说道:“当然不可以。”
下一刻只见他脸上淡淡一抹红瞬时化为愁雾惨淡云,可怜巴巴地耷拉下一张惨兮兮的面庞,极是惹人怜惜。
我哭笑不得地觑着他,暗地里仔细斟酌了一下,顿时计上心头,很适宜地筛出一个折衷法子。于是便又软款温柔地对着他嘱道:“你轻巧些,白盏一贯怕疼。”
他立即喜上眉梢,连连点头:“白姐姐放心便是。”
我抽身退疋,空出其位。念止慌忙上行一步填上。
白盏躺在床榻上,鬒发如云,两侧面颊端的暗淡无光毫无半丝血气,秀眉淡蹙,似乎在做着甚可怕的梦。
念止蹑手蹑脚地挨近床榻边儿,屏息凝神地半曲着身子,他先将自己的两条宽袍锦袖裹紧,只怕不够坚牢方又贴着温掌挜了挜,做讫方才心细如尘地伸手去收拢白盏头上散落四处的万千烦恼丝,见得念止先将她的宽慢头发挝在手心捋了几捋,最后才将一把青丝万分不舍地拖于枕畔。
我观他一副谨小慎微的战兢兢模样,杵在一旁实在不忍心催趱。可怜的小凤凰,若是将这些温柔贴心的手段用在旁人身上,但何愁无妻?
果是问世间情是何物,只不过,早了别人一步而已。
情之一字确确也是个教人百思不得其解铃还须系铃人的千古难题,古来几多人前赴后继为之辗转流连,今又有多少才郎女貌为之神魂颠倒。
情,说破了大天,也不过是我有故事你有酒,整上两口吼一吼的两两配合。
不予相合的,用老仙翁的术语称之为“孽缘”。
至于小凤凰白念止的孽缘,刚好植到了白盏身上,此也乃是二人的劫数而已。
此时时维暮秋,夜来风寒露重,念止轻手软脚地踱到窗牖前收了窗叶仔细关好,在同我出了房门后复又细致地掩了门扇,且千万吩咐于我:“白姐姐,寂寂悄悄的,莫轻易弄出响动。”真真的是周到得不能再周到、温柔得不能再个温柔。
我瞧着眼巴前今非昔比的小凤凰,颇觉几分意外,忽地有道神识在心头萦绕不绝,于是似笑非笑地脱口问道:“我适才在房里见你往手掌内渡了几丝虚气,可是有甚讲究?”
他顿了顿,脸上霎时染了两道极深的血色,呢喃细语地说着:“便是因为……便是因为……我怕自己的手太凉,恐惊了白盏的千条绿云。”
我一时瞠目。
原来,却有一种痴情叫做:我怕自己手凉,惊了你的三千绿云。
凤帝在后山碧药谷内待到子时初刻方才回来,神色晦暗,半晌一语不发,显得很是落寞。美人娇二皇子甚会察言观色,即时告了个甚是乏累的幌遁身而去。
凤天老幺疾伶敏锐,口中佯装打着哈欠推调困倦难捱,于是步着老二的后尘回了寝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