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的十万年有余,我觑这神族上至神帝下到仙娥婢女一水儿的傲世轻物,骨子里油然而生的那股目空余子的独尊劲儿可不是谁都能忍受住的。
譬如,凤念芷。
念芷在凤族素习众星捧月,常日里颐指气使惯了,何尝受过这等欺凌羞辱,我好整以暇地观上一观周遭宏伟壮观富丽堂皇的衡宇仙府,指望着凤念芷待会能手下留情,莫让这天宫被她恣虐糟蹋后却教黎宸犯了难。
委实讲,九重天上这一众眼高于顶仙风道骨的老神仙现今愈发飞扬跋扈忒地嚣张,是该着惩治惩治,他们栽到念芷手里,也算恶人自有恶人磨。
“你这胆大妄为的妖孽死到临头还敢逞勇,看我今日不打散你的仙元神魄。”兀自叫阵不已的领兵仙将威风凛凛地恫吓与念芷,又使了眼色着令围着她的人圈更加紧凑了些,势必要凤念芷俛首就擒。
念芷冷笑一声,说道:“就凭你?”复将攥在手心拳头大小的噬戾珠捩了几捩,眼神不耐地瞥着那天将说道:“莫再逞口舌了,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无论何时何地,念芷这不爱说废话的毛病极是承了那凤帝的秉性,但凡何事都总是急不可耐地催着开始,又三下五除二地交差了事,行云流水间丝毫不拖泥带水,娘亲曾毫不吝啬地言之念芷是最得凤族门风的小凤凰。她老人家从不肯轻易赞许人,然只因仙执尊上曾当着我的面夸赞过白盏,如今既有“前车之鉴”,那么相比念芷这只小凤凰的“后车之师”委实也不会差到那里去。
我闲情逸致地择了处有供人休憩的石桌石凳的僻静地,坐在凉凳子上头优哉游哉地纤手支颐在石桌上摆好姿势,兴致勃勃地观着不远处的乱子,心内升起一片祥和。
念芷有噬戾珠在手,想要吃亏除非在仙法上有着登峰造极造诣者方可伤她一伤,仅凭这几个毛头小仙的仙力亦徒是枉然,是以我才敢坐在其旁冷眼战敠。
现在么,我反倒为那几个不长眼的小仙生了些同情心出来,大家都是天垠地荒中的神仙,你招惹谁不好,偏吃了无极丹将祸事引在了凤念芷头上,无量寿佛,你们这便自求多福吧。
又熬了小半柱香的时辰,只见那几名天将干叫嚣却不曾动手,本来儃儃雅致的闲心硬生生地又给熬没了。
兴致阑珊欲待招手示意念芷收手打道回府,不料不料,情况突变,那念芷竟毫无征兆地祭起噬戾珠,顿时见那翠绿珠子在半空上头迅疾旋动地疯狂打着转,不休不止的样子很是骇人。
我恐生变,慌即移动仙身赶了过去,哪知竟在此刻间有人比我先下手一个蜻蜓点水揽下了噬戾珠,翩翩然地立在念芷跟前,单手奉上珠子温润道:“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像‘噬戾珠’这等上古神器仙友还是妥善收好才是,以免落入奸宵之辈的眼里,恐生劫数。”
念芷怔怔地望了他一眼,脸上一僵,接过噬戾珠问道:“你又是何人?”
“不才桃花元君是也。”那人说道。
桃花元君?
我落下云头颇是细致地打量了一番那一袭白袍正对着我温文而笑之人,却不是桃花元君又是谁?
倏忽间,往日旧事纷至沓来,顿时涌上心头眼眶蕴出了热浪,模糊中,影影绰绰地有个人影在我眼前晃动了几下,待我伸出手去捕时,遂又变成了镜花水月海市蜃楼。
原来,一来一往间,一得一失中,只不过是如梦幻影庄周梦蝶而已。
可那可怜的白涂,确然是实实在在存在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