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亦不知所终。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梦中之情,何必当真。
青城白兮苟活于天垠地荒十万年,早已成了剩女中的战斗士,整整十万年不知情为何物,亦未尝过情爱的滋味,名副其实的老姑婆一个。
现今出了那么个黎宸,身份显赫,端的是一表人才器宇轩昂,按理说搭配我这么一个蛇族的小仙是绰绰富余的了。可我,却又踌躇犹豫了开。
情究竟是何物?
白涂为了它魂断香消,至死不悔。甚至连桃花元君为了这平白徒增的情劫下了凡界,无怨无悔。
至于白涂对那桃花元君竟是如何春心萌动芳心相倾的,那日我在青城后山闲庭信步,无意捉了只偷撅灵参的獐子精,方才将谜底揭开。
这小獐子勤修苦练几百年,近来遇了瓶颈,不知从何处道听途说我青城山的人形灵参能提升修为,便鬼迷心窍地打定主意,种了不见灵参心不死的痴根。
我姑且念他是初犯,也就索性饶了他。
他倒自来熟的很,同我东扯西扯,不自觉地又将话头转到了白涂身上。
至此,我才恍然,原来原来,原来人生若只如初见,那么结局是不是就不会明月无故照了沟渠?
那时的白涂拥有雪白的绒毛、无忧无虑的天性,还有那孱弱娇软的身躯。
那时的她,早已失去了双亲,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青城山脚,那是她第一次邂逅桃花元君,只那么轻轻一眼,就定了这世的缘分命格。
桃花元君整日徘徊在山脚发呆,时不时还望着远处的青城山吟诵些“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的情诗出口,岂料,这些诗作为他的心上人的我是一字未闻过,倒是被旁观者白涂听了个一干二净。
那个少女不怀春,况且本就与桃花元君有着命定情劫的白涂自是被他风度翩翩、踔绝之能的气质给迷得五迷三道七荤八素。
这是哪家仙子遗落的仙宠,模样可爱的紧!
白涂就是为了这他这一句无心之语方才入了魔着了道的,她以为他对她动了心,她以为他动她动了情,她以为……。
奈何,奈何,奈何所有一切皆是她的自以为,那时的她尚不清楚,在一起终究是两个人的事情,而分离,却只要一个人就可以了。
缘起,那一眼那一句。
接着,便是青城小主白兮舍恩收了她作贴身婢女,白涂日日诚心伺候未敢懈怠丝毫,久了,那原本爱慕桃花元君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终日里吃饭念的是他睡觉念着的是他,就连梦寐中痴痴念的都是“桃花元君”四个字。
鬼迷心窍了的白涂不甘此情夭折,竟在梅雨时节化身原形枯坐在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只求再遇上他一回、见上他一次。
天可怜见,桃花元君来了,来得那么突然、那么直接,那么失魂落魄。
他惨白的手里提着酒壶,“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的唱着,样子很可怕,也很让人心疼。
可怜白涂淋了三日雨,支着弱不禁风的身躯又手脚忙乱地照拂了桃花元君两日,待到他清醒有了意识后才拖着病躯残身返回青城。
我那阵子整日整宿的夜不归宿,所以也并不清楚白涂竟是如何一个人熬过那孤苦无依的病痛的。
只是后来她颤抖着身子告诉小獐子:“眼睁睁的瞧着自己心爱的人整日整夜的呼着另外一个人的名字时,那份心如刀割是世间最莫大的痛楚。”
而且,他叫的还是“白兮”,青城小主白兮,她的救命恩人白兮。
她疼他怜他痴他,可是在这天垠地荒里,谁又来疼她怜她痴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