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二小姐回来了。”福嬷嬷掀了帘子进来禀道。
“现下是什么时辰了?”老夫人问道。
福嬷嬷答道:“如今已是亥时了。”
老夫人接着又问道:“二丫头亥时方才归府,可有惊动了府中众人?”
福嬷嬷答道:“府中的人好像都未察觉到二小姐回来了似的。”福嬷嬷顿了顿又道,“也可能是大夫人的头风发作了,早早就睡下了。老爷也因着去右相府吃了酒,早早便回来歇下了。”
老夫人忽然问道:“三福,你可记得上一回五丫头晚归闹得整个相府不得安宁之事?”
福嬷嬷点头称是:“那次大小姐因为着了五小姐的道而被相爷责骂了,莫说是老奴了,只怕是外院做粗活的小丫鬟都是听说了那件事的。”
“同样是晚归,五丫头便险些赔上了性命与名节,可如今二丫头却是能像没事人一般。”昏黄的烛光照在了老夫人布满了皱纹的面容上,“可见二丫头已是在相府站稳了脚跟的,以后再想要动她怕是要颇费一番功夫的。”
“在未走出云溪阁时二小姐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嫡女而已,虽是占着嫡女的名分,手中却是半点实权也没有的。”福嬷嬷听了老夫人的一番话也颇为踌躇的道,“如今二小姐手中握着大把的银子,身边又有一群贵人肯护着她……”福嬷嬷觑见老夫人的面色有些难看,便又将话往回收道:“如今想要除了二小姐虽是有些棘手的,但好在二小姐现下也是树敌颇多的,想要取了二小姐性命的也远不止老夫人一人了。”
“你这老东西贯会觑着我的脸色安慰我了。”老夫人望着虚空的眸子像是没有聚焦似的,“三福,我这一辈子前半生皆是悔恨,后半生虽是身负罪孽,却是不后悔的,将来入了十八层地狱也终是能见了那个负心汉,了了我这一桩心事的。”
“老夫人,您身子健朗着了。”福嬷嬷忙劝慰着老夫人道,“莫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
“三福,人活百岁,也终究是难逃一死的。”老夫人借着昏暗的烛光看向了自己布满了皱纹的,枯瘦的双手道,“我这一双手的确是沾满了鲜血的。”老夫人转而抬眼看向了身边的福嬷嬷道:“三福,你相信这世间有报应一说吗?”
福嬷嬷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了叶氏一族满门人头落地的画面,紧跟着脚下一软,若不是及时扶住了身边的花几,险些便要跌在地上了。
“老夫人,更深露重的。”福嬷嬷上前扶住了斜倚在软塌之上的老夫人道,“老奴扶了老夫人回榻上歇着吧。”
左相府云溪阁。
“四小姐,五小姐,你们怎么都来了?”明飒眼瞧着身上穿着小丫鬟服侍的宁墨茹与宁宛然道,“芷莟现下谁都不想见,如今只有素心一个人在里面陪着她了。”
“出了什么事了?”宁墨茹眼瞧着手臂上包扎了白锦缎带的明飒道,“二姐姐是奉了太后娘娘之命去给北郊行宫的七皇子诊脉了,行宫虽在北郊,可到底也是在天子脚下的,不要告诉我,你们是遇到劫匪了。”
宁宛然看着明飒身上还未来得及换下的血衣问道:“是不是路上又遭遇了杀手?”
若是放在从前宁墨茹与宁宛然这两个养在深闺的小姐,定也是猜不出宁芷莟是在路上遭遇了杀手的,可如今她们都是几经生死之人,心中早已明了这帝都看似繁花似锦,这左相府看似花团锦簇,其实内里都是暗藏着杀机的。
“我都说瞒不住你们的。”明飒有些为难地看了眼内室的方向道,“可芷莟偏是要我一定要瞒着你们的,我既答应了她便不能多说什么的。”
“我与四姐姐知道明飒姑娘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宁宛然眼看着左右为难的明飒道,“我们也不想为难了明飒姑娘,我与四姐姐接下来也不会再多问什么的。”
“我与五妹妹深夜来到云溪阁,原也不是为了追问什么的。”宁墨茹现下已是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自然是要装模作样的扶着八仙桌坐了下来的,“我与五妹妹放心不下二姐姐,我们今夜便在这里陪着二姐姐,守着二姐姐。”
“四姐姐,你怀着身孕,熬夜怕是对肚子里孩子不好,不如四姐姐先回去歇着,我留在这里守着二姐姐。”宁宛然害怕宁墨茹熬夜会伤了肚子里的孩子,这才想要劝了她回去歇着的。
“我的身孕已是过了三个月了。”宁墨茹含着温和的笑意看向了宁宛然道,“二姐姐也说我胎像很稳了。”
明飒眼瞧着眼前含着笑意的宁墨茹,脑海里跟着浮现出了宁芷莟口中那个张牙舞爪,几次三番想要置宁芷莟于死地的宁墨茹,恍惚间有种彼宁墨茹非此宁墨茹的感觉。
“明飒姑娘……明飒姑娘……”
因着明飒走了神,这才会忽略了宁宛然方才说出的一长串话。
端着银耳莲子羹进来的未七正巧瞧见了走了神的明飒,便跟着重复了一遍方才宁宛然的一番话道:“明飒姑娘,五小姐说姑娘身上有伤,劝着姑娘快些回去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