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府中白氏又是轻易放过了谁的。”宁芷莟眼中迸发出了寒意道,“当年白氏又何尝肯放过四姨娘与五姨娘的,不过是四姨娘警醒,五姨娘得了老夫人的庇护这才能逃过一劫的。”
“小姐一早便说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却也必有可悯之处的。”素心一针见血,正中宁馨予的可怜可恨可悯之处道,“三小姐的遭遇的确可怜可悯却也着实可恨,正是小姐从前所说的,每个人所受的苦都不能成为她转而去迫害旁人的理由。”
“素心,见着宁馨予如今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样子。”宁芷莟忽然间便想到了叶澜霜,跟着已是抱膝落下泪来,“此时此刻我终于明白母亲临终前留下那几句话的苦心了。”
“小姐,夫人心地纯善,她自然是不希望小姐怀揣着恨意度过余生的。”素心继续安抚着宁芷莟道,“小姐最终也没有让夫人失望了,小姐只会对付那些罪有应得之人,却也是从来没有牵连过无辜之人的。”
“素心,为什么本是可怜人,最后却会因为仇恨而扭曲了心性。”宁芷莟想起了挂在宁馨予唇边那抹残冷而又癫狂的笑容,“她告诉我,幼时她为我去云溪阁通风报信是为了卖给我一个人情,可那时的她却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小姑娘而已,如何又能想得了那么多。”
“素心相信那个时候的三小姐心底应该是一片澄澈的。”素心阖上了眼眸叹了一口气道,“不止是三小姐,想来那时的大小姐内心应该也是一片澄澈的,若是没有生在左相府,若是没有白氏那样一位母亲……”
“若是没有白氏那样一位母亲,宁挽华便真的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了吗?”宁芷莟打断了素心的话,眼中是生在左相府的无助与无奈,“那宁馨予了,她本也是可怜人,如今却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走上了歧路。”
当年三姨娘家世寒微,父亲不过是帝京的芝麻小官,那时的三姨娘自以为没有四姨娘的美貌,又没有五姨娘的才情,必定是不会惹怒了白氏的。宁芷莟抱住了膝盖,将头枕在了膝上,“或许从我们降生在左相府的那一刻便注定了日后一生的坎坷。”
“小姐从前说过,就算是脚下的路再如何坎坷,就算是心里有再多的苦,也不能成为害别人的理由的。素心将一条毛毡薄毯盖在了宁芷莟的肩上道,“三姨娘给三小姐留下的那封信,或许只是为了提点着三小姐,并没有想要让三小姐为自己报仇的,是三小姐自己起了贪念,想要去争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素心,那年我与宁挽华还有墨茹一起在左相府的后园中玩耍,那个时候宁挽华的确是真心将我与墨茹看作是她的妹妹的。”宁芷莟想起那年眼神柔和,话语真挚的宁挽华,脑海中跟着浮现出了幼时所学的那首《三字经》,跟着已是念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那首《三字经》还是小姐教给我的。”素心从小便陪在宁芷莟身边,与她情分深厚,从来都是了解她的性子的,知道她如今是为了什么而伤感的,跟着已是劝道,“小姐虽是一心想要为夫人还有叶氏一族报仇,但小姐却是从来不愿牵扯无辜之人进来的,不管是我,还是素蕊,甚至是九公主与明飒,我们这些人都不是被给小姐牵连进来的,而是我们本来就是身在其中的,哪怕是一开始与这件事毫无关系的明飒,如今亦是为着七皇子被牵扯了进来的。”
“素心,只有你能懂得我的心思,更懂得我内心的愧疚。”宁芷莟从来要强,这也是第一次在素心面前袒露了内心的脆弱,“素心,若不是我执念于心中的恨,若是我只一心护着你们这些人,说不定大家便都可以全身而退了。”
“小姐曾经对我说过真心方才能换真心,小姐真心对所有人,可我们这些人却要为着自己能够活命,而眼睁睁看着小姐痛苦煎熬一生吗?”素心顿了顿又继续道,“素心尤记得小姐曾说过一句话,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内心中遵从善念还是恶念更不是旁人可以轻易左右的,全在于自己本心的选择罢了。”
“素心,你总是可以开解我。”宁芷莟握住了素心的手道。
“小姐,再聪慧的人难免也会有走入迷局之时,想来这便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素心跟着又解释道,“小姐虽是一心想要复仇,但骨子里到底是继承了夫人柔善的性子的,这才难免会在恨与爱中痛苦挣扎的。”
“你身子好些了吗?”屋中的炭火烧得很旺,可素心的脸色却依旧是惨白的,宁芷莟跟着已是叹气道,“枉我从前还仗着自己两世为人,自以为自己的医术已是登峰造极了,可如今对你的伤却也是束手无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