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嬷嬷乃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从前宁凡之与老夫人议论宫中之事亦是不会避忌着福嬷嬷的,因此福嬷嬷亦是少数知晓当年蓉妃旧事之人,便是连追月轩的上官云歆都未必有福嬷嬷知晓的清楚。
“老奴一直不明白的是当年皇上若是真的厌弃了蓉妃娘娘,又为何要如老夫人所说的那般,在重罚了整个荣氏一族后唯独善待于蓉妃娘娘。”福嬷嬷顿了顿又道,“甚至在蓉妃病逝于冷宫后又追封了她皇贵妃的哀荣,还特意将蓉妃的棺椁迁入了离帝陵最近的贵妃陵中。”
福嬷嬷原本以为皇上恩赐蓉妃身后一点哀荣不过是做给活人看的,但正如前番老夫人所说,容氏一族因为牵扯到了谋逆之罪被启帝发配到了陇南烟瘴之地,容氏一族既为罪臣,启帝便是在蓉妃死后废去她的名位,草席一裹扔去乱葬岗也是没有人会多议论半句的,自古谋逆本就是大罪,启帝没有诛尽容氏一族便已是格外开恩了。
“外间传言皇上当年因着容王爷行谋逆之举方才迁怒了蓉妃的,以至于后来便彻底厌弃了蓉妃,蓉妃被冷落于冷宫中才会致使五内郁结,最终病逝于冷宫之中。”老夫人当年也不过是因着宁凡之倒向了皇贵妃,这才能比旁人多知道了几分蓉妃之事的,却也是不甚分明其中的隐情的,于是又道,“至于其中的隐情,怕是只有曾经一手覆灭了容氏一族的皇贵妃心里最清楚了。”
福嬷嬷端着漆盘的手在听到老夫人一袭话后止不住地抖了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遭,而后又在将茶水递给了老夫人后,方才来到了老夫人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容氏覆灭不是容王爷眼看着蓉妃娘娘追逐后位无望,这才起了反叛之心的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是处心积虑的欲加之罪。”老夫人用茶盖撇了撇青瓷盏中的茶叶沫子道,“当年皇贵妃虽因为家世显赫在争夺后位的路上占得了先机,但蓉妃却是与皇上有着青梅竹马情分的,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蓉妃在争夺后位输给了皇贵妃,但只要皇上对蓉妃的情义还在,只要蓉妃能为皇上诞下皇子,皇上未必不会看在与蓉妃的情义上立了蓉妃之子为储君的,容王爷又何必要在一切尚不分明时,便急吼吼地参与了谋逆一案了。”
福嬷嬷在心里头咀嚼着老夫人的一番话,末了方才恍悟道:“难道荣氏一族覆灭也是皇贵妃的手笔。”
“皇上是踩着兄弟的累累白骨上位的,相爷成日的侍奉在君前便是有如履薄冰之感,生怕一个不小心便会触怒了龙颜。”老夫人接着又道,“当年容氏一族虽是没有叛逆之心,却也是动了争夺后位的心思的,若是蓉妃能成为大周的皇后,容王爷以及容氏一族便可以如萧氏一族那般手握重权,而不是只有一个藩王名号却无实权的王了。”
福嬷嬷自是不懂得朝局上那一套纵横捭阖的制衡之术的,只是知道皇贵妃纵使是费尽了心机将荣氏一族发配到了陇南烟瘴之地,皇后的宝座仍是没有落在她的头上。
“老奴觉得有些事真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福嬷嬷继而又道,“皇贵妃费尽心力也未能坐上皇后的宝座,如今的皇后却是以苏州富商之女的身份进宫为了贵人,后来却是被皇上力排众议册封为了皇后。”
“当今的皇后的确是好福气,当年皇贵妃与容氏一族为了争夺后位斗得你死我活,最终却是以容氏一族败落而告终。”老夫人说着啜了一口茶,接着又道,“最后结局,倒是真叫如今的皇后拣了天大的便宜了。”
“不过话说回来了。”福嬷嬷接着又道,“皇上虽是力排众议强行将文皇后扶上了后位,可如今中宫的大权却仍是牢牢把控在皇贵妃手中,皇后更是为了保全毓亲王而离宫修行了。”接着又是一叹道:“可见好运气不过是一时的,还是须得向皇贵妃那般一直筹谋着才是,便是咱们左相府的叶氏对比白氏亦是最好的例子。”
当年叶澜霜顶着帝都才女的名号嫁入左相府时,不知碎了多少王孙公子的心,那时的叶澜霜才名动京城,那时求亲之人几乎踏平了太傅府的门槛,那时的叶太傅不过是想将叶澜霜嫁于普通的书香人家,老太傅不求爱女大富大贵,只求得爱女能够一世平安喜乐。
可偏偏那年的宁凡之于偶然一次在诗社中见到了叶澜霜,亦是为她的才华所倾倒,后来但凡是谁家的公子小姐组了诗社,宁凡之必定是要前去的,说是为了以文会友,其实不过是想一亲佳人芳泽罢了。
那时的叶澜霜也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见着宁凡之那样长身玉立的青年才俊,又是以一甲状元的身份入朝为官的,那样优秀的男儿却是将一颗心整个捧在了叶澜霜面前,又如何让她能不动心了。
宁凡之起初上门来提亲之时。叶太傅是不肯将爱女嫁入左相府的,那时的宁凡之表面虽是一副儒雅的才俊模样,但与之同朝为官的叶太傅却是觑到了他表面平和之下的勃勃野心。
叶太傅与当时的陈老夫人都是不同意那门婚事的,宁凡之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高中状元,心中所想所盼皆是光耀宁氏的门楣,而太傅府则是世代清流的门第,叶太傅更是不希望女儿嫁入权贵之家,牵扯入朝局之中,只盼着叶澜霜能嫁给普通的书香人家,能够安安稳稳,平安喜乐的过一辈子即可。
不得不说当时的叶澜霜乃是被人前温润如玉的宁凡之迷惑了双眼,竟是违背了叶太傅对她的一番谋算,苦苦哀求着视她为掌上明珠的叶太傅,最后叶太傅因着不忍看着爱女每日默默垂泪,终是答应了宁凡之的求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