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长欢听得一怔,睁大了双眼,不知裴煊何来的笃定。
裴煊已经直起身躯,撤了对她的禁制,退开两步去,视线往窗外一巡,这才压着声音说来:“夏国内乱,夏国皇帝请求停战和谈的国书递出之后第三日,二皇子嵬名昆杀父夺位,并重新挑起对熙朝的战事,目前,西北军已经加强防守,准备应战。这是昨夜西北来的密信,估计今日,便会有军报入京。”
“”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这西北的时局变得这么快夜长欢靠在门上,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虽说兵家凶事,劳民伤财,亦是西北将士之苦。但是,西北战火再起,两国便暂无和谈之说,亦无和亲之议,于你而言,毕竟是好事。我今日一早就进宫来,本是想与你说这个消息,让你也宽一宽心”裴煊略微压得低沉的声音,悠悠缓缓地道来,说到此处,又顿了顿,依稀叹了口气,方继续说到:
“看来,是我想错了。”
话音刚落,人已经上前,抬手扶着夜长欢的双肩,轻轻将她往边上一挪,腾出被她挡住的道来,拉开房门,扬长而去。
剩了夜长欢独自一人,在屋子里,抓揉几把头发,搓了搓面颊,又没头苍蝇似的,转
了几个圈,仍是坐立不是,哭笑不得。
裴煊骨子里,终是太骄傲,她算是把这个骄傲的人,彻底得罪了。
西北的时局究竟如何,她还用不用去和亲,夜长欢这会儿已经不太关心了,她关心的是,她得罪了的人,是不是会就此弃她如履
又要拒绝他,又不想被他舍弃,就是这么矛盾的心思,纠结得她精神错乱,不知所措。
一刻钟过后,含光殿。
那个被她给得罪得不轻的人,正揣着一肚子的郁闷,端正跽坐在地席锦垫上,垂眸听训呢。
“听说,你今晨进宫时,可是先去的含章殿”裴皇后将看完的密信折成条,顺手投入几案边的小香炉里,看着被香烬暗火点燃的信笺,变成袅袅升起的青烟,突然问到。
“是。”裴煊一怔,老实答了。
“安阳醒了”裴皇后抬眼,淡淡地问。裴煊去含章殿,不就是看那昏睡了几日的小女子吗
安阳公主不愿远嫁,服药自尽,幸亏抢救及时,捡回了一条命,不过,仍是昏迷了几天几夜这桩由皇后和明妃私底下合议着,编排出来的事故,已经沸沸扬扬传遍了宫里宫外。
裴皇后自己说起来,似乎也当真了。
“嗯。”裴煊鼻音答着,不愿多话。
“你告诉她,西北战事再起,暂无和亲之议了”裴皇后眼光闪动,七窍玲珑的心思,几个翻转,便轻易猜度到裴煊去含章殿的用意。
“是。”裴煊知道,瞒不过已经成了精的皇后娘娘。
“呵”裴皇后突然一声轻笑,脸颜如花绽放。看着她那个问一句话只答一个字的兄弟,骤然凝了笑意,正声问到,“夏国内乱,你猜陛下会怎么做”
“陛下仍旧会嫁一位夜氏公主与嵬名霄,送他回夏国,助他夺位。我大熙朝方能从中获得最大好处。”裴煊神思清明,声音沉稳,说得笃定。
他先前去含章殿,的确是想去宽一宽那人的心的。
夏国内乱,比之前的停战和亲更糟糕。和亲公主此番要嫁的,不再是一个等着继承皇权的储君,而是一个落魄失势的皇子。兄弟相争,能不能夺回大权还未知,但是一番卧薪尝胆,颠沛流离,却是肯定的。
故而,裴煊去
含章殿,本想在第一时间告诉夜长欢,不管有多难,他终会想到解决办法的。哪知那妮子却不领情,大言不惭,一通海口,呛得他一肚子闷气,无处发作。
不过,不管她领不领情,他仍然,想把自己的心意,做足了。
“安阳是既定的和亲人选,轻易不会改变,但是,陛下会仔细挑选一名送亲使,送公主与嵬名霄去夏国。这位送亲使,既要通晓夏国语言,了解夏国的皇室宗亲与内政动向,还需得能够带兵打仗,这样才能让边境上的西北军,以送亲的名义,入夏国境内,助嵬名霄夺权。阿姊以为,我去御前自荐,作这送亲使,如何”
含光殿中,只有他姐弟二人叙话,裴煊也就说得直白透彻。夏国政局有变,正式的消息文书尚未抵呈御案,他却已经将皇帝接下来可能的心思与主张给摸了个透,并已作好了自己能在其中做什么的打算。
国之大计,能者多劳,他自当毛遂自荐,当仁不让。
裴皇后眉目含诮,看着她这个心思敏锐的兄弟,似笑非笑地思忖了半响,突然问了个更深远的问题:
“你想要亲自送安阳去夏国,莫不是还想着走一趟之后,还要将她带回来不成”
皇后娘娘更是个心思犀利的。稍作细想,便看穿了这毛遂自荐背后的疯狂与荒唐。
“我许了她,要娶她为妻的。”
裴煊的声音,轻轻淡淡地,风一样飘过,省略了其中的千难万阻与异想荒唐,说完,低头垂眸,不再多言,只听他长姐定夺与训话。
可裴皇后看在眼里,却如看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油盐不进,病入膏肓,无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