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裴煊终于放开她,垂头在她耳侧,低低地轻笑,微微地喘息,夜长欢便勉强站直了,退开一步,看一眼帝京夜色,远处的喧嚣,楼下的酒香,灯火中的尘雾,身临其境,再真实不过;再伸手去摸了一把裴煊的额间,温凉温凉的,确认不是烧糊涂了;又使力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钻心地尖疼,也不是她自己在做梦。
然后,一向厚颜的安阳公主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侧身过去,双手扶了阑干,凭栏而立,冲着眼前的璀璨红尘,兀自傻笑。
裴煊居然主动亲吻她
一向不近女色,高傲冷艳的裴大人居然主动亲吻她
唇热舌烫,在她口中,吃了半天,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切
于她而言,不就是一切吗一切痴求的,一切妄想的,不就是这一口主动吗可这突然间没半点预兆地,起唇,撬齿,捞舌,送到她口中来,她那个小心肝儿哟,颤得如风中落叶。遂倾身在阑干上,借着散漫之态,平息自己的心潮澎湃,心花怒放,心满意足还有心中羞涩。
她其实就是一只压根没见过荤腥的纸老虎,就这么点真章,已经足以让她心中擂鼓,面惹桃花了。
裴煊见她那扭捏光景,心中暗笑,却不戳破,复又探手过去,将她揽肩搂腰过来,又是一番贴面抵额的浅浅亲昵,既是餍足回味之回甘,又有意犹未尽之酸胀。大约,压抑得太久的情愫,一旦找到了释放的缺口,便犹如洪水开闸,猛兽出匣,从星星点点,丝丝缕缕,很快就会变成绵绵密云,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其实就是一只饿了几百年的饕餮兽,就这么点真章,还不够塞牙缝。
故而,裴煊不由自主手臂一紧,复又低头下去,想将刚才的滋味再细细地尝一尝,怀中的
人却一个偏头,跳将开去,笑着邀他:“我们去逛市集”
幸福来得太快,她还是需要再冷静冷静。
夜长欢说完,也不等裴煊搭话,便主动牵了他的手,拖着他下楼梯,出繁楼,穿过平康坊,上了东市夜集。
两个人,生得珠玉流光,穿得锦绣华贵,宽衣广袖下面,手扣着手,慢悠悠地在夜市上走,从西头走到东口,卖细物的摊贩,做小吃的挑担,看杂耍的人堆,演皮影的戏台,看相算命的茅山道士,卖狗皮膏药的江湖郎中,一路溜达过去,又从东口溜回西头。
说实话,在那人头攒动的夜间市集上,在周遭过往的市井布衣,升斗小民之间,这对男女,还是有些招摇了。
夜长欢在接连顶撞了几个行人的注视目光之后,便想要缩手回来。毕竟,玉京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东市离永安坊又近,万一遇见个把熟人,终是不妥。她倒是无所谓声誉,可是,裴煊也许会在乎。
哪知袖中那只大手,没给她挣脱的机会,反手将她紧紧捉了,就那么大刺刺地走了一路,硬生生地,走成了东市夜集上的一道闪亮风景,无限夺目,也没有松一丝儿劲。
“阿奴,是你先招惹的我,如今我认了,你便断没有回头路可走。”
街市喧闹中,夜长欢依稀听见身边的人,说得狠绝,袖中皓腕,亦被他抓得死紧。
“我罪过”夜长欢陪笑。她心里想说,求之不得,奉陪到底侧头去看,却见裴煊并没有看向自己,一张玉琢的清隽侧脸,举目远处,盯着灯火阑珊之地,眸中幽明闪烁。
她本也没有在意,顺着那直硬的视线,一眼恍过去,也没见着什么打紧的事物,只当他在看着虚空发狠。可再定睛仔细看了,待看清楚那阴暗处站着的人是谁之后,又揉了揉眼睛,生怕是光线反差太大,看花了眼。
那昏暗街角处,停一辆比夜还黑的马车,车窗帘子微掀,露出一只白皙玉手,车窗旁侍立一人,一脸惊色地看着她与裴煊。
那个人,是裴皇后身边的青檀姑姑。
而能够让青檀姑姑毕恭毕敬地侍立在车旁的,想也不用想,就知那只白玉手的主人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