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吧”夜长欢不觉往后退了退,退至床尾,背抵床柱,半个身子靠坐着。
明明是她自己的床,却搞得他才是主人家一般。
“很好。”裴煊抬眸打量了一圈,便恢复了平静,快速起身,兀自穿衣整饰。
夜长欢一边看着他穿戴,一边一五一十地,将白日里的事情,作了个交代。
那人出乎意料的,没有多说什么,甚至也没有多少惊讶神色,只略略点头,嗯了两声,表示听见了。
说个最难听的,就算是个逛楼子的恩客,也不至于这般冷淡
夜长欢便看得抽气,这是什么人啊,刚刚利用完她,就要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不禁拿话去故意激他:“我擅用你的官印,又污了你的清白,你不生气吗”
“你也是权宜之举,有劳了。”
此时,裴煊已经穿戴整齐,沉一脸清冷寡淡之色,寥寥应了,作势要走。
夜长欢又急又气,赶紧又问:“你这病症,是怎么回事”
她心中不满,问出口的,却是关切。
“自小的旧疾。”裴煊顿住已经行出几步的身形,似乎不愿与她多说,略略沉吟,又回头来,像在宽慰她,“不碍事。”
哪个世家没个秘密,他不乐意讲,她便不再刨根问底,遂转了话头,再问:
“你说过的,我要你做什么,都可以吗”你可知道,这是个魔鬼交易。
裴煊一怔,慢慢转过身来,看着坐在床尾的她,微微蹙眉,略略回想,便干脆应她:“嗯。”
只要承认就好,夜长欢微微挂起唇角,浅浅地笑。她在盘算,是要一口气狮子大开口呢,还是一点点地蚕食,比较好
“除了娶你。”裴煊突然又补充了一句,眉眼间,还染了一丝无奈苦笑。
夜长欢的笑,便如一层薄霜,凝在嘴角上。
这个人,终究还是嫌她啊。
三年前,她要择驸马,一厢情愿,乐颠颠地跑到裴煊跟前,问他,你可不可以娶我哪知,人家冷着眉目,高傲地给出了几个不会娶她的理由:其一,舅甥不可乱伦,其二,重臣不尚公主,其三,嫡长不做粉侯,其四,公主不淑,不
堪为妻。
那简直就是一尘不染的檐上雪,俯瞰一堆污浊的脚下泥的姿态,不愿沾身染足,怕被她毁了清誉,误了前程,坑了幸福。
可是,有时候,夜长欢自己都想不通,为什么,她那高傲的自尊心,在裴煊面前会淡然无存。即便他曾经,如此不留情面,她还是一见到他,就忍不住肖想;即便他此刻,依然如此不留情面,她还是很快就不计前嫌,心中燃起熊熊斗志,嘴角薄霜,再次融为一堆讪讪的笑意:
“哪能过几日,等你空闲,我们去游春,好吗”
要他娶她,太不靠谱,那么,就先来点容易的。他稍许屈尊就能做到,而她,踮一踮脚,就能够着。
“嗯,等过几日,西山的杏花开了,再去吧。”果然,对于这个微不足道的小请求,裴煊爽快地应允了她。
那日过后,安阳公主仿佛变了一个人,公主府上上下下都这么认为。
首先,对关在柴房里的那对奸人,突然开恩了。三日未满,就让武阳把人给放出来。
裴家的远方表小姐,悄悄送回裴国公府去,虽说送回去时,已是奄奄一息,狼狈不堪,但公主不事声张,裴家反倒感激不尽。
季尚书家的小儿子,连人带和离文书,退回到季老爷子跟前。好在此事本就是驸马理亏,季老爷子也就认了。
可事情传到宫里,今上和明妃却不太赞同。皇帝派人来,传公主去明妃处问话。公主进了宫,也是坚持要和离,一副没得商量的执拗。听说在明妃面前跪了大半日,明妃一通痛心疾首苦头婆心连骂带劝,好话歹话说尽,发现她仍是油盐不进,也就拿她没办法,抓着条杖驱她出宫,任由她当天煞孤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