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答应你。”郑大人突然插话,“三日后,我会升堂审问你。之后,我会按照大沣朝律法治你的罪。也会按照‘人死为大’的习俗安葬你。”
“那就多谢知府大人了。”杨汉苦笑一声,“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与你的夫人。也许,真的有天理循环吧……”
杨汉接下来供述了当年发生的事。其中,安石磊与安缊竹保持书信往来,安石磊为了保护妹妹孤身离开太泽寨,以及安石磊在迎接妹妹的路上病倒龙隆县的事与安缊竹所讲的都一样。但之后的事,就是只有杨汉自己才清楚的了。
实际上,杨汉是最先接到安石磊病倒消息的人。消息来源于安石磊的来信,信中提到他病重,并要求杨汉立刻赶到他身边。杨汉担心这个消息会引来寨众的不安,尤其是在自己也要离开山寨的情况下。所以,他就隐瞒了消息,找了个借口出寨,接着独自来到了龙隆县。
“我在聚贤客栈找到安石磊时,他已经病得很重了。我本没有要害他的打算,在赶到聚贤客栈后,我还尽心尽力地照顾过他,甚至让他有了好转的迹象。可是,你猜他怎么对我?他竟然跟我说,他病重之时已经计划好要将寨主之位和缊竹妹妹全都托付给不知哪冒出来的萧一桐!”杨汉失意地干笑两声,接着疯狂地低吼道,“我不甘心,所以我就开始计划杀他!首先,我开始在他的药上动手脚,拖延他的治疗。接着,我制造了一起灭门案。”
“你看上了当地的富商邹家,可是你为什么会选择这种方式来诬陷安石磊呢?”
“因为给安石磊看病,我花光了手里的钱。当初我只是打算去邹家抢些钱财,但后来我想到可以顺便嫁祸安石磊,借官兵的手杀了他。为了让安石磊必死,我只有犯下灭门重案;接着又故意让店伙计发现沾血的夜行衣。可笑的是,我一石二鸟的计划虽然很顺利地实行了,却没想到安石磊那次谈话的目的并不是找我商量,而是通知我他的决意。实际上,在我到达龙隆县之前,他就已经写信通知了萧一桐接管山寨,使得我一切的希望都落了空!”
“你计杀了安石磊后,又做了什么?”
“我当时计划杀了聚贤客栈的知情者,但没想到胡人的胜利让龙隆县变成了一座空城。这正好省去了我的麻烦,所以我安心返回了安家寨,哦,这是太泽寨的旧称。在这里我等到了缊竹妹妹,不过她却完全不知道安石磊已经死了。”
“你还没来得及向安缊竹献殷勤,接着,萧一桐就带着书信和信物找来了是不是?”
“是的。也就是那时候,我的希望成空了。”
“那你为什么没想办法杀了萧一桐?”
“呵呵,他的功夫比我高,我怎么杀他?而且我们当时忙着杀胡人,他是不可或缺的战斗力。再说,杀了他,我第一个会被怀疑。”
曲子然点点头。“说说你们后来又返回龙隆县的事吧,那个掌柜为什么会诬陷郑大人?”
“这也没什么,虽然是我们三人一同去龙隆县,但也并不总是一起行动吧。我倚仗自己比他们熟悉当地的情况,先一步找到了客栈掌柜,抓了他的儿子威胁他,他当然不会将我供出来了。”
“那你放过那掌柜一家了吗?”
“没有。我找机会把他杀了。”
“你还真是深谙斩草除根之理啊。”曲子然忍不住讽刺了一句,接着又说,“事情的经过已经基本清楚了,但我们如何才能让安缊竹相信这些话呢?你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呢?”
“要我自证罪行?”杨汉苦笑,“我一定是上辈子亏欠缊竹妹妹太多……”
“这辈子你就不亏欠了吗?快想想到底有没有。”
杨汉闻言再次苦笑,考虑半晌后,他还真的想起了某物。“当年我灭门邹家时,见邹家小姐头上的金钗非常精致,我想着要送给缊竹,可惜一直没有机会。那金钗现在还在我房中,应该可以作为证物了吧。”
曲子然点点头,对臧班头说:“让邹夫人描述一下金钗的样子,然后画出画像。”
吩咐臧班头后,曲子然再次看向杨汉。“我还有一些私人的问题想问你,是关于罗美人的。希望你也能老实回答。”
“哼哼,”杨汉凄惨一笑说,“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不能说。你问吧。”
“罗美人到底是什么人?她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为何送她入寨?”
“罗美人就是太泽城的一个暗娼,而我是她的恩客。我本没有送她入寨的意思,但有一天她突然跟我说她有办法让我掌握太泽寨大权,并且让安缊竹心甘情愿地跟着我。见她信心十足,于是我就按照她的计划,借‘天命石榴女’的名号,将她娶进了山寨。之后,不知她用了什么办法,果然让萧一桐不再理会山寨事物,并让缊竹妹妹每日倦怠异常。结果,我不但掌握了太泽寨,他们夫妇的关系也越来越差,只差一点……”
“可惜我们搅了你的局。”曲子然打断道,“你有没有发现罗美人与常人不同的地方?”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就算了。你见过这个东西没有?”曲子然拿出了一个金色的小角,上面刻满了黑色的铭文。
杨汉仔细打量一会,突然回忆起来。“是的。有一日我们在太泽湖泛舟,船主钓上了一只金纹鲤鱼。将它开膛破肚后,就发现了这个东西,罗美人喜欢,我就送给了她。”
“只是这样?”
杨汉点点头,又补充道:“对了,这之后,她就跟我提出了进寨的计划。”
“哦……”
曲子然正沉思着关于罗美人的谜题时,臧班头带着画走了进来。
“少侠,现在就将画交给安女侠吗?”
“嗯,让她带回山寨比对吧。”
“什么?缊竹妹妹在这里?”杨汉吃惊地问道。
曲子然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门外。只见安缊竹在姚杏儿的陪同下,迈进了大厅。
“缊竹妹妹,我……”
安缊竹啪地一个巴掌甩在了杨汉脸上,接着急忙对众人施礼。“多谢各位,我身体不适,就先告辞了!”
安缊竹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杨汉望着那绝美的背影,整个人如同漏气的皮囊般瘫软了下去。
……。
当一切都尘埃落定,太泽城复归往日的平静,寂静的夜色下,遥望太泽城的太泽湖湖面上却忽然泛起了一连串水花,已经变得惨白的罗美人的尸身被水花拱出了水面。
忽然,尸体的肚皮蠕动起来,随着一声低沉的“嘶啦”声,一只沾满了黑血的小手刺破了尸体的肚皮;接着,一个浑身褶皱的婴儿艰难地、慢慢扭曲着从死尸腹中爬了出来。它怨毒地望了一眼太泽城方向,迅速消失在了深不见底的幽寒湖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