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黎明来临时,客栈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名为黎灼的青年回到了客房门口。他原本的青衣已经被血水染成了黑褐色,离着很远,都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
曲子然此刻依然坐在桌子旁,而她身边的姚杏儿已经瞌睡得不断点头。黎灼想要回房,必然会经过正对面的曲子然房间,所以当他看到曲子然端坐一夜仍然精神矍铄地打量自己时,不禁微微惊讶。
“你们还没走吗?看来你们并不简单……”黎灼对曲子然说着,微微侧身,将背后的伤口掩饰起来。
黎灼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将姚杏儿从瞌睡中惊醒,后者“呀”的一声尖叫,从圆凳上猛地站起来。由于动作过大,她一时间站立不稳,就向着门口方向倒去。
说时迟那时快,黎灼一个闪身进入了曲子然的房间,扶住了姚杏儿;随即,黎灼就意识到了不妥,将姚杏儿扶稳后立刻转身向门外走去。
直到黎灼走出门口,姚杏儿才反应过来,对前者喊道:“谢谢……咦,你受伤了?”
“无妨!”黎灼没有回头,推开自己的房门,就将姚、曲两人晾在了身后。
“什么态度嘛……”姚杏儿气愤地嘟囔着,又坐回了八仙桌旁。
曲子然见状笑了笑,说道:“他没把我们和那些人混为一谈,你就知足吧。”
“也是啊,”姚杏儿点点头,却又疑惑起来,“可是,为什么他会认为我们不是贪图弑龙剑的人呢?”
曲子然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但是,曲子然还是能看得出黎灼对自己是心存戒备的,也许是因为自己看起来年龄小,才没有让黎灼过于警惕;而黎灼对姚杏儿的态度则与对曲子然不同,看不出戒备、反而很关心。
姚杏儿见曲子然没有回答自己,觉得有些无聊,屋内的空气有些浑浊,她不禁向着窗户走去,随后推开了窗户。
随着窗户打开,姚杏儿预想中的清新晨风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腥风。她不禁向楼下望去,只见挨着客栈的水池中漂着四五具尸体,从他们身上流出的血,将池塘都染成了红色。
急忙关上了窗户,姚杏儿又立刻回到了曲子然身边,这才稍稍平复了紧张的情绪。
“他又杀了好多人,真不知道他怎么如此嗜杀!”姚杏儿生性善良,又是专司救命的大夫,对这种事很难接受。
“我猜他是为了复仇吧。”
“复仇?这些死者难道都是他的仇人吗?”
曲子然摇摇头,解释道:“从黎灼的表现推测,他应该是不知道当年灭黎家门的人是谁;所以,他要将自己的身份公布,以便引出当年的仇人。他的仇人当年没有得到弑龙剑,这一次很可能再次现身,还有很大可能就隐藏在现在的这些夺剑人之中。想到这一点,黎灼对那些夺剑之人毫不留情也就不难理解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他本就是一个生性嗜杀的人呢。”姚杏儿恍然说道。
“他身负灭门之恨,这些年一定深受煎熬;他现在的行为,应该是一种精神上的宣泄吧。我能看出他本质不坏,只希望他别被复仇蒙蔽双眼,最后落得个自取灭亡的下场。”
“自取灭亡?他怎么是自取灭亡了?”
“这也要我告诉你啊?”曲子然夸张地摇摇头,“朽木不可雕也。”
“哼哼,我是朽木,你是孺子可教行了吧!”姚杏儿得意地站了起来,“孺子弟弟,姐姐就不烦你了!”
姚杏儿回了房间,很快就想明白了曲子然的话,于是她准备了一些金创药,接着将药放在了黎灼的房门口,还附带着纸条写着用法,纸条的最后还补充道:此药灵验,价值不菲,今赊于尔,尔可安心收下,他日吾自会要还等价之银钱。
黎灼接受了姚杏儿的好意,证据就是那些金创药不见了。这让姚杏儿很高兴,这样就能良心安稳地改投别家客栈了。
因为曲子然已经与人约定对弈,所以他们干脆就在东市找了一家客栈。吃过午饭后,两人一同来到了码头。
比起昨日,码头上的人更多了,因为邋遢老者挫败了当地的围棋大师后,人们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围观者中,那些真正爱好围棋的和妄想一战成名的人是最积极的,他们拼了命地向中间钻,弄得曲子然不得不动用武力才让姚杏儿顺利地挤入人群。
曲子然一来,老者就注意到了,他立刻伸出三根手指,示意曲子然等他三个子的时间。结果,老者说到做到,又用了三个子就结束了这一局。
对弈之人不服,还想再来,邋遢老者立刻瞪起眼睛将对方赶走了,然后笑着对曲子然说道:“小兄弟,你果然守信用,赶紧坐下与我对弈!”
老者的豪爽实在让曲子然无法拒绝,在观众们对曲子然身份的猜测中,他开始与老者对弈。
一个人围棋下的好不好,天分是很重要的因素,曲子然的天赋就不错,所以他即使没有研究过多少本棋谱,但还是对自己的棋力很有自信的。然而,随着他与老者互相攻伐,曲子然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曲子然比其他人强很多,很快就陪着老者下了九十多手。曲子然这样的成绩让围观之人叫起好来,纷纷以为被老者区别对待的曲子然会打破老者的赌约。但他们很快发现,老者根本没有留给曲子然机会,又用了三个子,就将曲子然杀得满盘皆输。曲子然最终止步于九十九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