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为什么没有能量消散的迹象?”
“算了,凭李府这些人,想要抵抗我的千蛛,绝无可能,反正只是时间问题,我还是应该更有耐心一点啊。”
苗错闭上了双眼睛,集中内力,继续感知着李府中的能量变动,伴随着感知反馈,苗错可以清楚的知道,李府中的人数,正在骤减。
因为猛毒和出其不意,那些被毒囊喷射伤到的人,都是连最后喊叫一声,以表示自己痛苦的资格都没有,便已经被夺走了生命。
生命只有一次,没有了,就真的没有了。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的有轮回转世,真的有下辈子,那么被洗去记忆的灵魂,也如同一台全新的电脑,断然没有先前的使用记录了。
一世恩怨,一世了。
有无来世,不重要。
“奇怪,怎么没有动静了?”
一般来说,行尸使者和战傀的联系,是非常紧密的,逐个引爆的千蛛炸弹,理应是逐个反馈给苗错,正如同厨师在烹饪的时候,会时刻注意火候,所谓火候,不仅仅只是灶头的温度,更是铁锅中散发出的锅气,与食材的契合度。
但凡是一个技能,所需要的条件都太多,太复杂,这才有了那一句,外行看热闹,内行门道,有些细节,不是凭借眼睛就可以看出来的,要是什么事都能够靠眼睛观察,还要师父领进门作甚。
“这个时间点,李府的人,应该都集中在祠堂,尤其是男丁,基本是一个不落,其余仆从,应该都分别在府邸外院,如今,千蛛还剩下三十六具,如果分批引爆,势必引起他们的尖叫,如此,暗杀不完美,还有可能暴露,反之,如果同时引爆,角度却也是个大问题。”
苗错用内力感知,仔细的观察着祠堂所反射出来的二维图像,不过,有一个核心点,被苗错忽视了。
按照常理来说,千余人的府邸,死了一大半,还有些男丁聚集在祠堂里面守灵,早就应该发现家人的不对劲了,就算不在乎仆从的死活,在周遭一圈都已经倒地,且皮肤有明显灼伤的妻儿老小,总不能不顾吧。
或许是苗错太有自信了,又或许是因为他这个人,做事总是差不多,差不多,坏点子多了,细节就欠缺了。
总之,他真的没把这个问题考虑进去。
“好了,应该可以进去收获战利品了。”
苗错阴沉着脸,对于即将到手的实验品,他并没有把喜悦挂在脸上,毕竟,进入治丧的府邸,应该保持庄重严肃。
“我这一猜,就是你在耍手段。”
一个许久为出现的熟悉面孔,冷不丁的,出现在了苗错面前,速度之快,就好像是在瞬间移动,那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小男孩。
“苗家二公子,现任家主,苗错,对吧?”
“我听我二哥说过,苗氏一族,是操控战傀的家族,对吧?”
苗错皱了皱眉头,因为那人身穿一袭黑袍,脸上还带着面罩,整个人包裹的严严实实,断然看不出分毫特征,只是,那人的鼻子特别大,而且声音如大老牛,雄浑有力。
“阁下是何人?”
苗错仅仅只是凭借眼前这人的速度和声音,就足以判断,此人的内力级别,绝对超过自己,甚至两个人的内力属性,都不是一个类型。
如果苗错是辅助系,那么眼前这个人,就是一个力量和速度直接拉满的身法流战士。
“你记不记得,四十多年前,因为内部的权力斗争,导致了族人四分五裂,最终泯然于世的一个家族。”
那人的口吻,略带几分自嘲,说话声音,也有些颤抖,宛若一个恨铁不成钢的局中人。
“古往今来,因为内部矛盾崩裂消亡的家族,不可胜数,但是近百年来,自饮苦酒,以惨痛悲剧收场的大家族,就只有天水成纪的风氏一族,还有嗜血残暴,招来天灾灭族的公孙氏。”
“公孙一族,已经全灭,阁下,只能是风家人了。”
苗错虽然做事比较大胆,不留分寸,但是做人方面,他还是拎得清楚。
“几十年前,我的父亲,曾经参加了一场比赛,叫做河洛天子大会,在那场比赛中,苗氏一族,派出了四兄弟,据说,这四兄弟,是苗氏一族当时最有天赋的新秀。”
“老大苗火,老二苗炎,老三苗焱,老四苗燚。”
“其中,老三苗焱,与我父亲交过手,被三两下就给打翻在地,老大苗火,老二苗炎在那场比赛里,也不幸丧命,外界传言,说是被我父亲误杀,但是我父亲从未提起过那场河洛天子大会的事。”
“后来,在我家老五,刚在娘胎里三四个月的时候,我父亲就离开了家,从此,再无他老人家的消息。”
“可怜我兄弟五人,还有一个小妹,全由我母亲,还有舅舅抚养长大。”
“你说,我父亲的仇,应该怎么算呢?”
“算在谁头上呢?”
此时的疯三爷,并不知道,直到他们几个兄弟,成家立业,风金才死在了秘境中,享年六十九岁。
“我可是个江湖痞子,而且,这些年来在东南西北游荡,听了很多传闻。”
“我有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在经由河洛的时候,有人说,见识过百鬼夜行,我父亲,正是在离家不久,来到了河洛,自此,他的线索就断了。”
“虽然我不觉得,以你们这些玩木偶的江湖戏子,能够伤到我父亲,但是,既然有传闻,我就一定要证实一下。”
话音未落,疯三爷率先发难,早就已经集中在掌心和指尖的内力,迅速爆发,苗错的身手,原本就比不过疯三爷,还是被偷袭,自然闪躲不及。
单手制住苗错的左肩和左臂,擒龙手的巨大力量,使得苗错半分都动弹不得,猛的发力,只能听到一声尖锐的惨叫,苗错的左臂皮肤,被撕开了五道血印,皆是按照疯三爷擒龙手的轨迹划开。
皮肤被扯开,疯三爷指尖挂着零零散散的血肉,刚刚还能够闻到血腥味,下一秒,就已经荡然无存。
原来,在疯三爷收招后,顺势发动了控鹤手,直接把这些血肉的能量扭曲,就好像是黑洞吞噬湮灭,连光都套脱不了,更莫要说是一丝丝的血肉和气味。
“我,我与阁下,从未有怨仇,何以如此对我?”
苗错因为疼痛,已经很难发出声音,刚刚的一字一顿,几乎是他的极限了,作为一个行尸使者,幕后操控战局,也就罢了,正面与一个最古老的战士一族对抗,简直是自讨苦吃。
“没有怨仇?”
“当年,你大伯苗火,二伯苗炎,因为实力不济,被我父亲所杀,自此,苗氏一族上下,皆有怨恨,若非打不赢我父亲,早就兴师问罪,恶人先动手了。”
“后来,你三伯苗焱,回家支持家族诸事,只因为族人不满你三伯,处事太拘谨,太保守,才有了你父亲,也就是苗家四兄弟的最小一人,苗燚接任家主。”
“你父亲,包括你兄弟的行尸秘术,都是你三伯苗焱所传授,那喝了可以强化身体力量,透支体能的药水,便是你三伯改良后的残次品。”
疯三爷在这一刻,真的是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疯癫,相反,他似乎是已经找到了当年所发生的那些事,洞察到了前因后果,自然不会有迟疑。
只是,他刚刚在用擒龙手攻击苗错的时候,已经是留了七分力,若是用全力,只怕是连着一整条胳膊,都给捏碎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苗氏一族的事。”
苗错终于不称呼阁下了,当一个人,不再使用敬语的时候,必然是双方即将翻脸的时候。
不过,苗错想翻脸,疯三爷未必就一定要奉陪。
愤怒,必然会降低一个人的智慧,如此,勇气就变成了鲁莽,匹夫之勇,不足道也。
“你不要管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如果你要动手,我觉得,你应该掂量掂量自己是个什么水平。”
“买一只大龙虾的钱,都快能买一千只小河虾了,你能明白你和我的差距吗?”
虽然疯三爷说的话,非常欠揍,但是实力摆在面前,正如同游戏里面的召唤师,想要和身法战士硬碰硬,这约等于是送死。
如果用人海战术,大批量的战傀,提前埋伏好,设计陷害疯三爷,苗错倒是有那么一点点胜率,当下被直接贴脸肉搏,更是连反抗的侥幸心理都不要有。
现在的苗错,就好像是一个偷偷上网,被老师在网吧里面逮个正着的学生一样,真的是想要说些什么,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原本是打算解释一番,看看能不能蒙混过关,结果却被疯三爷直接堵死了,话语权,永远都掌握在强者手中,这或许就是永恒不变的真理吧。
“阁下说的是,那我,就先行告退了。”
苗错强忍着疼痛,一步一颤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事实上,刚刚疯三爷要杀苗错,是最好的机会,只消一招,苗错当成一命呜呼,可是杀人容易,救人难,杀人不过是抬手一瞬间的事,可是救人,先要救心,再者救命,最后才是救世。
很显然,疯三爷这个年纪,已经不太可能继续完成天下统一的梦想了,机会,要留给年轻人。
尤其是在拱水河之战,当他的建议,不被采纳,不被认可的时候,疯三爷甚至觉得,白干,必死无疑,而自己,很有可能也会跟着一起阵亡,如此,大军压境,白干性命和名誉,皆毁于一旦。
不过事实情况,却与他所想象的,完全相反。
白干的处理,是最合理,最稳妥的战略布置,有隐这个特殊因素,要守住拱水桥,并不需要隔河相望,南北据守,只要长桥破碎,不复存在,那么纵然是天兵天将,也无可奈何,只能退去。
加上这些年来,九州的青年才俊,越来越多,其中,更是有风氏一族的族人,风安。
“刚刚,为什么不劝我杀他。”
疯三爷,没有好心思转头看向狸儿,他知道,这个事,说不清楚,道不明白,只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与儿孙作马牛。
“千载春秋,不过如此。”
“我沉睡了太久,如今,难免是一副活死人的身体,外加一缕残魂,或许,真身早就已经融入天道,回归自然了吧。”
“不管怎么样,李家后人,虽是我血脉传承,可是我原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代。”
疯三爷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紧接着,叹了一口气。
“儿孙自有儿孙福,对吧。”
“有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是应该叫你狸儿,还是称呼您为李先生。”
“当年函谷关出行,你到了秦地之后,到底是丢了哪些重要的记忆啊,闹得后世不安不宁,甚至还间接导致了几大家族,反目成仇。”
原来,当初河洛天子大会,只是一个幌子,为的,就是当年出函谷关后,就销声匿迹的老夫子遗体。
因为老夫子是圣者,所以其遗体,必然带有气运之力,甚至于陨石的性质,不相上下,有些人,不愿意相信这种故事,就不闻不问,反之,有些人痴迷于这些故事,就奉若神话。
“祸延子孙,这种事,我是怎么都没有想到的,当初,我出了函谷关,直去秦地走,后来的事,我就不记得了,就好像是喝酒喝断片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当疯三爷知道,眼前的这个狸儿,竟然就是已故的老夫子再世,他甚至觉得,自己应该称呼一声老祖,毕竟,这相隔千年万年,算作是最早的一批能力者,也不为过了。
当然,这只是疯三爷的主观想法,和事实情况,还是有些出入。
“我还是叫你狸儿比较好,叫李先生,别人反倒是起疑。”
疯三爷舒了一口气,他知道,既然他这样说了,那么狸儿一定会同意。
“好啊,其实我是无所谓的,姓名,只是一个代号,你可以叫一二三,我也可以叫一二三,重点不是一二三这个代号,而是你和我所代表的个体。”
狸儿说话,总是有一种现代哲学的味道,不知道是现代哲学,参考了老夫子的道德经,还是道德经,原本就是跨时代的佳作。
“唉,每次说不到两句,你就开始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你还是快点回去看看,你那些倒霉族人吧,也不知道能活下来多少。”
“我估计整个李府,有个一千来人吧,这么个情况看来,能活下来一百出头,就已经很幸运了。”
有些事,说出来就没有那么悲伤了,至少对于疯三爷这个局外人而言,确实如此,这些年来的相处,让疯三爷觉得,狸儿大概率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自初见时分,狸儿就是十三四岁的小男生模样,完全看不到长大的迹象,最初,疯三爷觉得,男孩子发育晚,也很正常,期间,甚至觉得狸儿可能是那种,侏儒症,长到一半,就不继续发育了。
现在看来,狸儿作为一个拼凑起来的人,一缕残魂支撑着他的思维和身体,让他还能够为这个世代的终焉,尽一份力。
“你说的没错,幸存的族人,只有九十七人。”
“唉,怎么和下汤圆似的,七圆,八不圆。”
狸儿这个时候,又转变了风格,宛若一个活了万年的老妖怪,尤其是那洞察一切的语气,说不准,他真的有什么事,还瞒着疯三爷。
李府祠堂里的那些幸存者,尚在昏迷,并不知道,家族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虽然李俭死掉,对于家族发展是有百益而无一害,但是死了那么多族人,必然会引起一番轰动。
“狸儿,你准备怎么解决。”
“已死之人,何以复生?”
疯三爷虽然说的比较直白,但是他说的很正确,人死后,三魂归天,七魄残留于身体,这个时候,就算使尽浑身解数,也顶多只是像行尸使者那样,封住尸体的最后一口气,炼制成灵傀罢了。
这很显然,是对于已故族人的不尊重,更是对于狸儿的一种残忍。
“死了的人,不可挽救,或者的人,尚有生存的可能。”
先前,在苗错动手之后,疯三爷和狸儿,就已经开始反制了,虽然无法补救那些被杀死的李家人,但是至少能够保护这些祠堂里的幸运儿。
透明色的内力,在狸儿身体里面匀速运转,就好像是一台精确无误的仪器,强大的能量罩正如同刚刚一样,再次出现,包裹了整个李府,有些意志力还算坚毅的族人,微微皱着眉头,很显然,他们对于这透明色的能量罩,有特殊的感应。
或许是因为,这些李家人的体内,流淌着的,是老子李耳的血脉,而此刻正在发动能力的人,正是李耳本人,虽然实力无法回归巅峰,但是至少用假设性原则,来让心中所想,成为修改时空法则的基础。
“从此刻起,李府,就只是一个落魄商人家庭,人丁并不兴旺,刚刚死了家主,共计九十八人。”
在狸儿说出这些话之前,不管是千蛛,亦或是爆炸喷射出来的毒囊,不管是李家的族人,还是仆人,都消失不见了,与之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些所谓的杀戮痕迹。
假设性原则的基础达标,能力发动。
乍一看,疯三爷还是挺好这个能力的,毕竟,以他的实力,很理解这个领域的法则能力,但是他回过头去,看向狸儿的时候,真的是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原本只有十三十四岁的小男孩,顿时间,青丝变白发,甚至还长出了长长的灰色胡须,双眼深邃,鼻子高挺,脸上的皱纹,宛若沙皮狗,难看的很。
疯三爷即刻意识到,正是因为强行使用了假设性原则,所以狸儿才会变成这样一个行将就木的半死老人。
人终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生命的意义,其实并不深奥,也不复杂,唯独一个真理,在世的时候,尽量活得像一个人,至于去世之后,那便不再是讨论的范围了。
“狸儿,没事,你好歹,还有我风本陪在身边呢,我们勉强算是忘年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