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影没说话,只是转了转手里的念珠。
那青影站了起来,笑道,“国师,这便是你护着的公主弄出来的事儿?”
原本淡漠清冷的人忽而抬起眼,一双深眸霜雪骤升,冷冷地看着那人,“与她无干系。”
那青影被这寒意震往后缩了缩,摸了摸脑袋上戴着的青色帽子,“行行,不关她的事,那……便是你的手笔了?”
说着又笑了一声,“你可是无上佛转世的国师啊!这样摆弄人命,不合天道吧?也不怕神佛降雷来劈你?”
韩经年再次垂眸,满脸寒色,“那便来劈我入十八层地狱。”
“哈哈。”
青影再次抚掌大笑,“只怕阎王也不敢收啊!”看向无机,“行了,这小太监,我便带去我寺里安置了,至于重阳节那日行的水路道场,你可必须得来,不然,哼哼,你那小公主的事儿,我可给你戳破了去。”
韩经年转动念珠,转身,面目静冷,眉眼云雪。
青影在他背后竖手,笑着行了个佛礼,“阿弥陀佛,如如者,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国师慢走。”
……
又隔了一日。
夏晚安站在东华苑的草地上,手里拿着一枝新鲜的叶子喂跟前的梅花鹿。
那小鹿如今已经长得都快比夏晚安还高了,对着夏晚安却好像知道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似的,乖顺得很。
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吃着树叶子,由着她另一手薅着自己的脑袋。
一边听她嘀嘀咕咕。
“还有两日就是重阳节了。”
“去大台山的路上得花半天,要想在重阳节登上云顶寺,那至少得明天就启程。”
“不知道方园可把我要的东西备好了……”
“还得再去求一求父皇……”
“慈宁宫也得走一趟……”
“再去……”
青梨站在后头拎着一篮子才剪下来的新鲜的花,转回来的时候听到夏晚安嘴里碎碎念叨个不停。
不由轻笑,让夏晚安看篮子里的花,“殿下放心,出行的东西奴婢们都安排妥当了。”
夏晚安瞥她一眼,还没开口。
后头一直隐忍红眼的红杏突然走了过来,到了她跟前便跪了下来。
“奴婢万死!”
夏晚安被她惊得手一抖,喂着小鹿的树叶子差点没掉了,正吃着高兴的小鹿也抬起头来,朝她看来。
夏晚安扫了一眼草地上跪着的红杏,通身柔弱的姿态,可比那地上的草还柔弱无助。
在苑外伺候的宫人纷纷侧目,见着这长乐宫一等大宫女这么众目睽睽之下跪在趾高气扬的夏晚安跟前,原本就恭谨的姿态变得愈发谨慎小心了。
夏晚安脸色不变地笑问了声:“怎么了这是?”
红杏垂着头,“是奴婢的错。殿下命奴婢去问姐姐那夜可在如意湖听到什么动静,姐姐说没有,奴婢就没细问了。差点害了殿下被人误会,是奴婢的错!请殿下责罚!”
张贵人跟前伺候的碧玉,就是红杏的姐姐。
夏晚安又笑了一声,摸了摸小鹿的脑袋,慢悠悠地说道,“人之常情,她也是为了自保,无你之错,起来吧!”
红杏却没起身,转而又给夏晚安磕了个头,道,“殿下那日说要奴婢说实话,奴婢思来想去,也不知晓奴婢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引得殿下生疏了奴婢。奴婢斗胆,请殿下明示。”
青梨其实心里也同样的疑惑,听着红杏的话,也朝夏晚安看去,见她不动,忍不住轻唤了声,“殿下。”
夏晚安摸着小鹿,只觉这即将要去见到大和尚的欣喜都散淡了。
将手上的树叶递给青梨,转身看向红杏,“我问你,我跟文景,是不是还未定亲赐婚?”
红杏顿时脸一白,似是意识到什么,一下磕头下去,“奴婢该死!奴婢以为,以为世子对您是颇多关心,才多说了几句,殿下若是不喜,奴婢再不敢说了……”
可夏晚安却摇了摇头,“我并不知晓你对他说了什么。”
红杏一僵,旁边拿着树叶喂梅花鹿的青梨却听了出来,有点儿不敢相信地看向红杏。
就听夏晚安道,“先不说他与我尚未有婚约,便是有了婚约,成了亲,我也是公主,而他是驸马。只有我做主拿意的,没有他能打听的。你可懂么?”
红杏忙点头,“奴婢懂了!都是奴婢该死!奴婢的错!请殿下责罚!”
夏晚安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却止不住地失望——这哪里是懂了的样子?
刚要开口再说话。
白芷突然从苑外走进来,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红杏,又扫了眼远处的宫人们,皱了下眉。
走到夏晚安近前,低声道,“殿下,闹出事了。”
夏晚安眉心一跳,朝她看去。
白芷又往前凑了一步,“六殿下,差点杀了秀珠。”
红杏和青梨齐齐一震。
夏晚安却朝白芷看去,“差点?”
白芷道,“是,人没死,叫华妃救了。不过……断了一条腿。”
断了一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