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妃苦笑,“妃妾哪里能有什么主意?但凭太后做主。”
倒是旁边的孙嫔低低说了一声,“都能杀人害人了,还算孩子?”
说着就被太后瞥了眼,忙噤声低下头去。
荣昌太后拧眉想了想,道,“背主的奴才,本来罚了也就罚了。欣然错在不该以此嫁祸晚安,牵连柔妃。这样吧,就罚她禁足西暖阁半年,抄经书静心。等真心实意地悔过了,再提后事吧!”
如此已是极为高拿轻放,极为宽和的处罚了。
华妃立时俯额贴地,“多谢太后娘娘!妃妾一定好生教导,再不许她犯错!”
站在后头的夏欣然却一动没动,还是被花落推了下,才跪下来,却木然地看着前头的华妃,没说一句。
荣昌太后也不在意,扫了眼众人,“诸位可有异议么?”
柔妃笑了笑。
孙嫔跟着凑笑,“太后娘娘果然是佛祖心肠,如此便是极好的呢!”
荣昌太后瞥了她一眼,问:“德妃今日身子又不大好么?”
孙嫔住在西泰殿,跟德妃住的丰照宫距离不远。
听到太后问,笑道,“是呢。约莫最近风寒了,又咳了起来,张太医一天一趟得跑。据说正喝着药呢。”
荣昌太后轻叹了口气,对身后道,“哀家记得库房里有一支五百年的人参,去寻了,给德妃送去。”
“是。”娟秀再次应声。
荣昌太后这才看向还贴地跪磕的华妃,缓声道,“华妃教导无方,纵子行凶,有意包庇,罚,禁足桐华宫一月,俸例降一等。”
华妃抬头,垂泪再次叩下,“是,妃妾谨遵懿旨。谢太后!”
荣昌太后摆摆手,“行了,那便这样吧!皇帝那边,派个人去回个话。哀家乏了,都散了吧!”
众人纷纷起身告退。
扫过华妃母女身上的目光,各种嘲弄鄙夷可怜不屑。
孙嫔还笑了一声,“麻雀便是麻雀,就算占了枝头又能得意多久?啧啧,这回没了依仗,还能得意起来么?”
说完,便追着前头的柔妃去了,“姐姐,这回你受了大委屈,听说陛下为了宽慰您,赏了您一对金丝雀儿?妹妹能去瞧瞧么?”
后头。
华妃让秀珠扶起来,花落也扶起了夏欣然。
母女二人慢慢地朝桐华宫走去时。
夏欣然忽然将手摊开,问:“母妃,这东西,是秀珠的吧?”
正是那对石榴籽儿的耳坠子!
秀珠暗自看了眼华妃,正要跪下。
却听华妃轻声道,“正是她那被偷的耳坠子。”
夏欣然一顿,看向华妃。
见她一脸凄楚无奈地走过来,将那耳坠子拿走,含着泪道,“我知你难过我让你顶了这个罪。可今日这问话,摆明了是有人意图嫁祸我们母女,若是不认,必然会有更厉害的后果等着咱们。你且放心,你受的冤屈,母妃定然有一日会为你讨回来的。且好生地忍耐一段时日。”
夏欣然看了眼空掉的手掌又扫了眼旁边眼神闪烁的秀珠,默了片刻后,点头,“是,女儿都听母妃的。”
华妃含泪而笑,牵了她的手,往回走。
秋日的风,从长长的宫道上刮过,吹起淡淡的呜咽声。
夏欣然看了眼华妃,又看了眼身侧的秀珠,慢慢地抬眼,看向逼仄的长空。
……
荣昌太后处罚的结果送到养心殿时,景元帝正拿着西疆努尔族进犯的折子在发火。
闻言,倒是有些意外。
“晚安真说了这样的话?”
——仁则荣,不仁则辱。今恶辱而居不仁,是犹恶
湿而居下也。
他脸上的怒意明显散去,将折子放下,朝旁边笑道,“从前以为她厌恶读书,不想竟然知道这样的话?这丫头,还真是……语出惊人。”
下首的座椅上,坐着一身白衣,头戴碧玉子午簪的无机。
他垂着眸,不急不缓地转动着手中的念珠,似是没有听到景元帝的话,一张寒玉面上,素冷如清泉,无波无涟漪。
景元帝又看那传话的内侍,“太后还有何话说?”
内侍低头弯腰,恭恭敬敬地说道,“太后说,那死的宫女本就是个背主的,罚了也就罚了。六公主年少无知,一时想不开,才犯下了错,太后已罚她禁足思过,也降了华妃的俸例。此事若再闹开,对柔妃和九公主的议论都要不好,所以便高拿轻放,大事化小了。”
景元帝沉吟着点了点头,“正该如此,太后处置得极为妥当。”
又朝旁边道,“李全德,去把今年御贡的雪莲给太后送些去,叫太后万要珍重身子。朕的后宫,多亏她老人家操劳了。”
李德全笑着刚要应声。
就听坐在椅子里一直无声无动的国师,清越击玉一般轻轻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景元帝回头,“国师何意?”
韩经年慢慢抬起眼帘,一双点墨般的眼眸里,全是碎冰一样的无情幽寒。
叫他原本就冷漠寒凉的周身气息,因这一双抬起的眼,愈发显得淡漠覆霜,无情无欲,俗人不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