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似乎又看到了大和尚,坐在那袅袅染染的香炉前,转动念珠,眉目低垂着说——
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
若是人心能控,她如何能不动心?
大和尚,这一世,我定要好好地护着你。
小公主慢慢地闭上眼。
秋风拂过窗下,吹散了那徐徐升起的烟,吹散了馥郁清雅的花香。
一直吹过长空,吹过散云,吹开星光。
吹到华美宫室掩藏下的某处阴暗的角落里。
一双穿着绣花鞋的脚,拼命地挣动,抽搐,到最后,一动不动地歪倒。
悉悉索索的声响,在看不见的地方,悄然移动。
…………
翌日清晨,秋高气爽。
夏晚安懒洋洋地坐在梳妆镜前,由着宫人给自己梳头发。
紫丹绞了帕子递过来,她漫不经心地接过,才一抬眼,就瞄到那端着水盆的小宫女,不正是昨儿个拽了自己头发的小孩么?
勾了下唇,擦过脸,将帕子递回紫丹,笑道:“怎么,今儿个手不抖了?”
她突然出声,众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小宫女却像是有所察一般,悄悄地抬了点眼,果然瞧见夏晚安正瞅着她呢。
当即吓得一慌,手上一抖,差点没洒了手里的水盆,又想起昨儿个的巴掌,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地惊慌起来。
夏晚安失笑。
紫丹接过那小宫女手上的水盆。
小宫女‘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也不敢说话,就这么微微发抖着。
夏晚安瞧着有趣儿,索性转过身来瞧她,“就这么怕我么?”
伺候的宫人们全都不敢出声,低着头悄悄看着这倒霉的小丫头。
那小宫女也显然吓得不行,抬头看了眼夏晚安,又赶紧低下去,顿了顿,小声儿道,“公主天人之姿,奴婢不敢冒犯……”
话音未落,夏晚安却摇了摇头,“说实话。”
小宫女脸都白了,无措地抓了抓裙子,约莫是知晓自己被公主盯上怕是再没了生路。
索性鼓足了勇气地说道,“她们都说,说公主跋扈,不能得罪,不然,不然……就会被公主打死的。”
旁边正在搭配服饰的白芷和青梨一听,脸就变了。
紫丹也皱了眉,身旁的宫女们全都吓得通通跪在了地上。
齐声道,“公主殿下息怒!”
小宫女一见这阵仗,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
这时,红杏端着熏香从外殿走进来,一瞧见内殿这情形,视线迅速在夏晚安脚边的那小宫女跟前停了下。
当即沉了脸,上前,先是行了个礼,然后道,“殿下息怒,是奴婢管教不当,今日又让这丫头做错了事,奴婢这就带她下去领罚!”
说着,转身就要去揪那小宫女。
却听夏晚安慢悠悠地问道,“你在宫中可有亲属么?”
红杏一愣,“殿下不是知晓?奴婢的姐姐在听雨……”
话没说完,却看夏晚安单手斜支在梳妆台上,一副松懒闲适的模样瞧着……她身旁的那小宫女。
分明没有生恼置气的责备样子,却叫红杏心下莫名一慌。
旁边紫丹推了把那小宫女。
小宫女这才意识到问的是自己,擦了擦眼泪,哽咽地说道,“奴婢有个弟弟,跟奴婢一样,被后娘卖进宫里了。”
夏晚安神情微异——弟弟?那不成了……
果然,旁边的紫丹已是开口道,“姐弟俩都是三年前入的宫,她弟弟在洒扫房。”
夏晚安瞄了眼紫丹。
紫丹低了头,“这丫头本是浣衣局的,有回给奴婢送衣裳,奴婢听她的口音是奴婢老家的,想着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就……”
她有点儿心虚地看了眼红杏,“求了红杏姐姐,将她调到了长乐宫来。”
红杏心下一沉,当即跪了下去,“是奴婢的错,不该因紫丹的心意徇私,请公主殿下责罚。”
紫丹也很有些歉疚的模样。
小宫女无声地哭着。
夏晚安看着眼前的情形,托着腮帮子的手轻敲了敲脸侧。
心道,原来如此,怪道旁人对她一直是这样的看法呢!
跋扈,蛮横?仗势欺人?
笑了笑,又问紫丹,“那她弟弟呢?”
紫丹忙道,“洒扫房那里,奴婢哪里敢随意说话。”
夏晚安笑,“仗着我的名头也说不上么?”
紫丹顿时慌了,也跪了下来,“殿下恕罪,奴婢万死也不敢有此念头。”
夏晚安心下轻笑,这就是紫丹,老实得要命。
旁边唯一站着的白芷和青梨对视一眼,也有些不知所措。
青梨正想上前给几人求个情。
不料,夏晚安又看那小宫女,“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此时约莫已经哭到忘记害怕了,听到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问,就答道,“奴婢叫寒露。”
寒露。
夏晚安琢磨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