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第一天,就迎来了探望者。许教练站在病房门口朝我“嗨”了一声,我既惊讶又感动,问老师你今天不上班吗
“这就是体育老师的好处嘛。”许汉文把水果搁在床头,笑眯眯拖了张凳子坐我床边,坐下来才一脸苦涩地道,“快期末了,我的课都被瓜分掉了”
我蛮同情他,体育老师真真是食物链底端的存在啊
许汉文打量我的膝盖:“不过魏天你也太不爱惜自己了,你那个水平你自己心里还没数啊温凡乱来你怎么能跟着他乱来啊我刚在外面把那小子教训了一顿”
我怕他把我受伤的事怪到温小花头上:“怎么教训的啊”体育课被抢了也不要拿温小花出气啊。他可能是你在学校里唯一的拥趸了啊。
许老师一脸替天行道的快意:“我说你要吃张飞卤鸭,让他速速买去了,从这儿到张飞卤鸭店来回少说一个多小时吧,够他跑一阵的了”
我松了口气,还好体育老师的头脑也不复杂,又问,他带钱了吗
“带着呢,拿着个灰色的钱夹”
我拉开床头柜抽屉,想起来了,本来是拜托他去买两个橘子的。
我默默合上抽屉,希望温小花还能记得帮我省点儿钱。
篮球队的成员这会儿不是在上自修就是在逃课,万年单身狗的许老师坐在我病房里做起了心灵导师:
“做朋友也得有底线,不能什么都依着他呀,现在你陪他加入球队,还陪他上场打比赛,再过几年你不得陪他抢银行呀”
温小花对银行能有什么兴趣啊,钞票在他眼里比厕纸还不如,厕纸他还知道省着用呢。
“我又不傻,”我说,“我对他好还不是因为他对我也好啊。”
许教练狐疑:“是吗说起来,我怎么觉得你们好了没一个学期的样子”
“哪能啊,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
“哈真的假的”
许汉文声音陡高了八度,我才惊觉自己一不小心说溜嘴了,这不像是我会犯下的错误,而我居然说得这么自然而然
“你和温凡真的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啊”许汉文摇头,“魏天你一定是在唬我”
许老师脸上挂着笑,当真以为我在开玩笑。可这并不是玩笑,虽然只有我一个人见证,只存在于我一个人的记忆里,但对我来说,它是真实存在的、陪着温小花一块儿长大的、属于魏小天的童年。
“我认识他的时候是小学三年级”
窗外阳光灿烂,我一面想象着温小花随着人流挤出地铁,飞奔去张飞店的身影,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起来,温小花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吧,我还有的是时间。
从温小花帮我报视力表,讲到我帮他借课本,从温小花送我蜗牛,讲到我抱他上树抓虫子,从温小花把鸡蛋换成鳄鱼蛋,讲到我把他从泥地里,从温小花骑树上用虫子吓唬我,讲到我发誓再也不要和他交朋友
阳光照着许汉文的蒙圈脸,温小花这会儿正卡在卤鸭店看不到头的排队顾客中,百无聊赖地点着人头吧。一个不用上班也不用上课的下午,总会显得特别的漫长,可是再漫长,也比不过我独自看着一个人八年的时光。
“老师,你能想象吗从小到大我都没什么特别好的朋友,在我还没有和他成为好朋友的时候,我就已经把他当成别人都不能取代的,唯一的好朋友了。”
如果有那么一个人太耀眼又太早地出现在你的生命里,他会变成太阳,那么多星星,你只看得见他一颗。由不得我不承认,温小花根本不是啥挂着蜘蛛网“噼噼啪啪”的灯泡,他就是太阳,和逼格无关,决定这个事实的是“分量”重到让我的世界都扭曲的发光发热的天体,就是名叫“温小花”的太阳。
说完我看向目瞪口呆的许汉文,病房里鸦雀无声,直到我哈哈一笑:“你真信了”
许教练才猛眨眼:“卧槽假的啊”
“这是我小时候看的一部电影里的剧情,好老的了。”我笑着说。
许汉文抚着胸口:“吓死我了你说得有板有眼的,我还以为是真的呢是什么电影啊”
“不记得了。”我耸耸肩,“不过要是我真的从小和温凡一块儿长大,我们的感情一定比现在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