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拜祭过赵睿之后,赵显便让赵希护送小世子先行回了肃王府,而他一个人留在城南的景陵,就待在赵睿的墓碑下坐了一宿,等到天色亮起来的时候,赵显才摇摇晃晃的从墓碑旁边站了起来,此时他带过来的一坛最早酿出来的蓝火酒已经见底,赵显揉了揉自己有些胀痛的脑袋,伸手拍了拍远比他要高的多的墓碑,声音沙哑:“一会还要去上朝,有空再来看大兄。”
说罢,他拍了拍身上的晨露,缓缓离开了景陵。
本来他的灵魂是一个现代人,是不应该跟赵睿有什么感情的,而且赵睿对肃王府蒙难,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肃王府应当把他视为仇人才是,但是正因为赵显并不是赵宗显,所以他并不是特别记恨赵睿,相反,在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年里,赵睿的的确确是按照对兄弟那样对待他,做到了一个兄长该做的所有事情。
要知道,在成康十六年的时候,赵显还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人,远远没有进入政治核心的资格,更没有资格成为辅政大臣,成康帝临死之前,力排众议,硬生生把赵显捧到了那个位置上,如果不是这样,赵显在没有政治话语权的情况下,就算手握一些兵权,也绝不可能完成翻盘,逃不出陈静之的拿捏。
尽管当初赵睿是出于制衡陈静之这个外姓人,才硬生生把赵显捧起来,可是无论出发点是什么,赵睿对于赵显,对于肃王府来有恩,这一点,哪怕是向来对赵睿没有什么好感的项樱也是承认的。
而且,那一年多的时间里,赵睿以诚待赵显,是真正跟赵显交心的,这一点赵显在凌虚阁里与赵睿喝酒的时候,自然能够感受的到,否则在赵睿临死之前,他也不会将自己的身份如实相告。
时间辗转,到了现在,距离成康帝殡天,已经过去了八年时间,这八年时间里,赵显顶着庞大无比的压力,几乎是逆着肃王府集团里所有人的念头,硬生生保下了赵延寿还有萧太后,正是念在当年与赵睿的那一点情分上,可是这一点情分,被那个小皇帝一点一点的耗尽了。
如今的赵显,仍然对赵睿心怀感激,可这份感激,到赵睿而止,庇护不到他的妻儿身上了。
况且,如今王霜与林青在北边大胜,南启大势已成,如此泼天的功劳之下,赵显身上的光环已经无以复加,就算赵显不会主动迈出那一步,等林青和王霜回京,这两个主将八成就会携功劝进,到时候赵显便会陷入被动之中了。
与其这样,不如赵显自己迈出这一步。
他自己是决计不想做皇帝的,这七八年的时间里,只在暗处做这个主君,就让他忙的焦头烂额,如果再加上那些皇帝明面上需要做的应酬,赵显估计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一个国家里需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全部压在一个人身上根本不现实,所以,古往今来的那些明君,每一个都是工作狂。
赵显出了景陵之后,重新坐上了自己那辆黑色的马车,然后缓缓闭上眼睛,沉声道:“去皇城。”
驾车的赵希应了一声,调转马车,朝着临安南城门赶去。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皇城那边的崇政殿门口,文武百官早已经聚集起来,等候崇政殿开门,身为文官之首的宰辅谢康,阖眼站在距离宫门最近的地方,闭目养神,不时往后看上一看。
昨日里,王爷说他今天要来参与朝会,眼下时辰马上到了,怎么全然不见王爷的影子
不过时间不等人,转眼到了辰时正,崇政殿的殿门着实打开,文武百官鱼贯而入,谢康摇了摇头,也迈步走进了崇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