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上官来了,身为下官的,不说出迎三十里,最起码也该在城门口迎一迎,这是官场上最简单的规矩,不过现在是战时,面前这两个人一个是临安城的储相出身,一个是军中的老前辈,林青也就没有跟他们俩计较这么多,而是开门见山的问了问夔州城的战事。
其实从城门一路走到州牧府,林青已经隐约知道了自家王爷为什么不肯放弃夔州城,这夔州城现在不仅城墙扩建了好几次,而且城中百姓颇多,城中小楼一个接一个,比起临安京畿一带的几个府城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一个大城,的确是不可能轻易放弃的。
听了杜律说的话之后,林青微微皱眉,走到矮桌旁边坐下,用自己粗糙的大手敲了敲矮桌,声音低沉:“这西陲军火炮虽然不及淮南军多,但是总归是有的,而且雷震子的配给一年也没有少给,淮南军都快打到北齐国都了,怎么夔州城守城都守的这么艰难”
老实说,林青这话说得很不恰当。
因为淮南军是林青的嫡系部队,而这西陲军,却是大启另外一位大将军王霜一手组建出来的,这样在西陲军主将面前抬高自己的嫡系,贬低西陲军,不仅不通情理,更是会让旁人怒火中烧。
就连以老好人著称的老将军杜律,此时心中也有些气闷,这位老将军身上铁甲铮然,站在林青面前微微低头,抱拳道:“侯爷,这些楚人攻城已经有十日时间,这十天时间里,他们先后攻城三次,这三次下来,他们楚军最少死伤了三四万人,这种悍不畏死的冲击,再好的火炮手也不可能防的住,也就是四座城门都配有雷震子,不然夔州早就失手了”
如今的南启,看起来纸面实力的确害人,近战有雷震子,远程有肃武炮以及神臂弩,但是这种毕竟是外物,启军本质并没有变,除了在战火之中浴火新生的淮南军成了一支雄师之外,西陲军这些人,还是当初那些被齐楚两国压着打的将士,如果不是雷震子守城厉害,近身厮杀的情况下,这十万西陲军,绝不可能是楚军的对手。
见到气氛有些尴尬,严分谊勉强笑了笑,对着林青拱手道:“大将军,这前线战事怪不得杜老将军,老将军这几日几乎没怎么安睡,恨不能亲自上阵去与那些楚蛮子厮杀,这些楚蛮子跟疯了一样,根本不把自己将士的性命当做性命,这种情况任谁来都是没有办法的。”
林青皱眉思索了一番,开口道:“来此之前,按照谢相跟本将的意思,西陲军应该放弃夔州城回防函谷关”
林青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身为夔州知府的严分谊就脸色大变,这个脸色黑的不像是人的知府大人,大声道:“大将军,这万万不可这夔州府里还有十万生民,这都是我大启子民啊,楚人向来凶蛮,破城便是屠城我们一旦放弃夔州城,这夔州城六年来的经营毁于一旦不说,这些百姓,将会尽数死在楚人手下”
百多年前,西楚立国的时候,便是以凶悍著称,那位开国的项太祖,便如严分谊所说,破城即屠城,弄得项家军所到之地,许多城池便开门投降,这个传统虽然今年以来西楚收敛了一些,不过楚人在战场上的凶蛮还是让人不寒而栗。
林青声音轻了下来:“本将还没有说完,这个提议让王爷给否了,王爷说夔州府子民,也是我大启子民,本将入城以来,才听懂了王爷的意思,严知府牧边有功,这夔州城一座边城,居然让严知府经营的这般红火,真是难得。”
严分谊摇头苦笑:“下官一介书生,既不敢提刀杀人,也不能御炮退敌,也只能给杜老将军打一打下手,让西陲军行事能够无所顾忌,本来楚人这次叩边之前,下官与老将军商议过,都认为哪怕不能胜,我们守城也是很轻松的,谁知道这些楚人居然是这么个打法”
说到这里,严分谊脸色微变,像是想起了什么。
“大将军是没有见到,那些楚人攻城的时候,便是被雷震子炸掉了一条胳膊一条腿,也咬牙朝着城门冲过来,那些楚人的弓手,不顾周遭的隆隆火炮声,也要朝着夔州城城墙上放箭,从前下官只在书上看过楚人悍勇,如今下官才亲眼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