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乞巧节。
每年的这一日夜幕,阳城最繁闹之处便要数临近阳川湖的平安大街了。
早在夜幕降临前,平安大街两侧便已摆满了玲琅满目的小摊,应有尽有。
临街的阳川湖畔,画舫的生意更是比平日好上了数倍。
画舫由东往西沿着平安大街浅游一圈,不但不会错过街景的繁盛,更可享受月下湖光灼灼,花灯星星点点浮于水面的醉人景色。
沈志远坐在画舫中,一只手悠然执扇,一只手轻托起茶盏递向他妹妹。
沈幽蓉与他兄长相视而坐,轻叹了一声才肯接过茶盏。
并未急着饮,却是责怪道,“兄长你还有心思游湖!方才与顾小姐在聚辉楼时,你为何偏偏要提什么秦楼楚馆的歌舞,将人家顾小姐气得面色铁青,饭菜还未动就回去了?!”
沈志远置若未闻,自顾自赏看湖光月色。
见此,他妹妹将手中茶盏重重一搁,又说,“今日回去,母亲定要怪我没留住人!这次我可不替你撒谎了!上次你在寒月寺得罪了苏小姐的事,母亲还没消气呢。”
沈志远回眸笑道,“那就实话实说。”
“你还笑得出来!这位顾小姐的祖父与你我祖父是故交,我看你回去怎么同祖父交代!”
话音刚落,沈志远刚还从容不迫的笑意顿时凝滞,执扇的手也蓦然一僵。
他这位祖父正是位高权重的三朝老臣沈相国,沈志远自小受其亲教。
见自己兄长终于被镇住了,沈幽蓉这才扬了扬眉,略饮一口茶后问,“兄长,我这做妹妹的实在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才能入得了你的眼呢?”
沈志远借着榆木桌支起脑袋,合扇后目光毫无焦点地看向长安大街,像是在认真思索这个问题。
“经珠不动凝双眉,铅华无染见天真。”
沈幽蓉搁下茶盏,拿起蒲扇回道,“静若幽兰,天生丽质的美人多了去了,今日的顾小姐不也是吗?为何兄长故意将人气走?”
“动若狡兔,静若止水。”
沈幽蓉蹙了蹙眉,“兄长,你是在说美人呢?还是在说行军打仗的将士呀?”
此时,她发现自己兄长凝神盯着远处,好似在看什么。
顺着他的目光循去,平安大街上灯火璀璨处,一位女子长发高束,着一身素雅的长衫,走走停停,好似在跟踪什么人。
转而她交头吩咐了身后穿着公袍的下属,就见那下属得令后迅速向着反方向离开了。
女子身姿轻盈,步履如风,略微停顿后复又快速向前追去。
这样一抹独特的倩影在繁闹闲散的人群中倒是十分显眼。
随后沈幽蓉听到她兄长喝向船夫,“就近泊船!”
画舫靠岸后,沈志远将折扇别在腰后,大步流星上了岸,临走时吩咐侍从将沈幽蓉送回府。
看着她兄长急切没入人群中的身影,沈幽蓉转了转蒲扇,若有所思。
方才她兄长说的那两句,形容刚才人群中的女子倒是十分贴切。
……
如白亦正在追踪她查了一个月的人贩子,今日正是收网的好时机。
这人贩专门拐卖阳城外来的女子送入当地妓院,或是将当地女子卖入外地妓院。
许是知道最近有人在查他,这只狡猾的狐狸月余来很少再范案。
然而今日正值乞巧节,平安大街到处都是他的猎物,这狐狸终于按耐不住,在人群中露了脸。
只是这人实在狡猾,敏锐的直觉发觉不对劲后正准备逃离,如白亦不紧不慢追踪,想查出他幕后还有哪些同伙。
一路跟随,最后入了旮旯小巷。
如白亦躲在拐角暗处辨得那人入了一间院子,听院内的脚步声,不只两三个人那么简单,也许还有刚拐回来的女子也说不准。
小姑娘今日为了掩人耳目,并未穿公袍,也未配剑。
不知对方有多少人,冒然闯入实在不明智。
好在她刚吩咐了属下回大理寺叫人,一路又留了标记。
思忖时,巷子尽头的院门蓦然打开,走出两个粗壮的汉子,一路往巷子外走,好似是出来勘察的。
小姑娘的身子往拐角后挪了挪。
屏息凝神听得两人的动静越来越近,如白亦做好了先发制人的准备。
却在这时,又辨得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靠近,如白亦迅捷回身,反手一擒,将来人抵向墙角。
沈志远刚靠近如白亦,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小姑娘拍到了墙上,只听得一声后背撞击墙面的闷沉声,顿时感觉自己断了两根肋骨。
月光下,见到来人是沈侍郎,如白亦眸色一怔,即刻松了手,刚想要开口解释,却听到巷子内的声音已是极近了。
小姑娘迅速捂住沈志远,示意他噤声,侧耳倾听来人脚步声,是要伺机动手。
聪慧的沈志远很快明白了如白亦的意思,又瞥见地上逐渐露出的两个魁梧男人的影子。
说时迟,那时快,他搂住如白亦腰间,将两人迅捷旋身换位。
两个汉子刚出巷子,便撞到拐角处站着一男一女,男的背身站在外面,亲昵地搂着靠墙的女子,女子羞怯怯地伏在男人怀中。
两个汉子愣了一息都未离开,沈志远回眸喝道,“看什么看!快滚!”
汉子们见这男人一身锦衣华衣,腰后别着一把金玉扇子,典型的阳城纨绔子弟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