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平决停下手中,回眸道,“白亦你来了,若是没猜错的话,今日的夜袭人应是之前与武阳侯交手之人。”
如白亦走近,问,“师兄,我能看下您的伤处吗?”
霁非微微颔首,解开了晕染成殷红的纱布,男人白皙宽阔的半面胸膛随之漏出。
伤口狭长且深,若是再左移半寸,便是心脏处。
夜袭人出手极准又狠,若不是她三师兄身手不错,恐怕命丧今晚。
这样的伤口,极像麒麟布庄木窗框上的划痕。
如白亦检查时太过专注,全然未察觉她与霁非靠得极近。
小姑娘那微微呼出的余温堪堪落在了霁非肩颈处。
男人喉结微滚,侧过微微泛红的面颊。
这一幕都被静默在侧的沈志远看在眼里,执扇的手微微扇起,一双桃目久久落在俩人身上。
月余来,沈志远忙于户部大小事宜,今夜才得了些空闲,前来向阮大人打听伯爵娘子案的进展。
因关系他发小生父之死,沈志远对此案也颇为关心。
却不想赶上了今夜的一幕。
眼前如白亦正在替她师兄包扎,这平日里在他面前甚为拘谨的小姑娘,在她师兄面前倒是毫不避嫌,可见两人关系非一般。
思忖时,阮平决上前道,“沈侍郎,今日大理寺忙乱,让您见笑了。”
沈志远笑回道,“哪里,一直听闻大理寺戒备森严,果不其然!否则那身手如此了得的刺客怎能迟迟无法下手,只是这人敢闯大理寺,恐怕幕后之人身份不简单。”
转而,沈志远说向如白亦,“如评事,今日夜袭之人狠毒,你追查此案可得注意自身安全,并非不信你的身手,只是你师兄尚且受伤如此,若是今夜是你在场,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闻言,如白亦颔首,“多谢沈大人提醒。”
霁非在侧不紧不慢合上外衫,那双明锐的眸色微微一暗。
沈志远说话时的神情着实严肃又真挚,倒不是不信他有这么好心,只是觉得过于好心。
况且这位风流才子的名声在外,不是他师妹能应付得了的。
思此,霁非回道,“沈大人请放心,之前我在益州,未能帮到师妹查办此案,现在我已回来,自会替她分劳,不会让她有丝毫闪失。”
沈志远微微一怔。
他刚才说的那些关心如白亦的话不过是肺腑之言,却没想到激怒了这位大理寺少卿。
却也不便与他争执,只是谦和回道,“既然如此,那便甚好。”
如白亦完全没察觉两个男人话里有话,然则她师父阮平决却是一下了然于心,捻须含笑道,“今日不早了,老夫送沈侍郎回去吧。”
沈志远微微颔首,合上折扇一礼后,随着阮平决出了大理寺。
沈志远并未坐上马车,却是翻身上了他随从的马,害得他随从只能与车夫挤在了一起。
远见得他主子静默骑在马上,平日里悠然自得的姿态此刻却笼上了一层极罕见的阴沉。
随从不禁惶恐起。
沈志远不过是有些心烦而已。
他自认为是欣赏如白亦,还不至于为了她争风吃醋。
然则今日,见如白亦与霁非两人关系非同一般,竟有些无名业火。
沈志远摇了摇头。
真是疯了…
得好好醒醒脑子。
须臾后,他在相国府门前翻身下马,堪堪入了府。
刚入了自己院子,远见得他母亲伸长了脖子等在门口。
这位丰韵犹饶,眉清目秀的贵夫人见自己儿子走近,焦急问道,“不是说今日能早些回来吗,怎么这么晚。”
“回来时去了趟大理寺,这才耽搁了。”
沈夫人听后眉间略舒,忙将她儿子引到屋内紫檀木桌边,桌上为她儿子留了饭菜。
沈志远刚落座,执筷准备吃起,迎面弹出一张女子的画像,严严实实挡住了他的饭碗。
“礼部苏尚书家的嫡孙女苏宛馨,生得清丽,人又温和。”
沈夫人声情并茂地细细描绘了一番,她儿子一面悠然吃饭,一面配合着他母亲,或是点头或是应声,像是在认真听。
他母亲心知肚明自己儿子是在敷衍呢,嗔道,“我约了苏家小姐去寒月寺上香,你随我同去,知道吗?!”
“儿子知道了。”沈志远一边漫不经心应着,一边吃起鱼。
见状,沈夫人忙说,“当心了!鱼刺多着呢!”
说话间,她仔细‘审核’每一处鱼肉,逐一挑出鱼刺后才又说,“如若你看不中这苏小姐,娘这里还有位顾小姐,兵部侍郎的妹妹。”
这位殷勤的母亲又亮出了另一张妙曼女子的画像。
沈志远也未细看,只是点头,“不错,不错。”
见此,沈夫人更是怒火,“你每次都说‘知道了’,‘好的’,‘不错’,可有哪一次是相中的!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见他母亲是真的生气了,沈志远急忙放下竹筷,弯了弯桃花眸,“母亲安排就是了,会相中的。”
沈夫人最终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他这儿子什么都好,唯独看女子的眼光太挑剔!
这么多年已是看了几十家小姐了,却没一个看中的,现在反落了个‘风流多情’的名声,如此下去,怕是以后再没好人家的姑娘敢接这门亲事了。
沈夫人越想越是着急,她儿子却是悠然继续吃起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