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极为卑劣懦弱的鬼王,绝对会将剩余的十二鬼月一股脑全部调集过来,拱卫自己。
下弦的实力,文炳通过身为“下弦之肆”零余子有了一个大致把握。
但是那些传说比“柱”更强,已有百来年不曾死伤替换的“上弦”就有些模糊了。
怕是真会影响到这一战的走向。
归根结底一句话,在用灶门祢豆子作为鱼饵钓鬼舞辻无惨出来之前,还是要尽可能地清除它手下“十二鬼月”这一级数的高手。
尤其是那位“上弦之贰”童磨,一定要让蝴蝶忍亲手将它斩杀之后才能真正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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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城。
和蝶屋比起来,这里就完全是另外一番模样了。
琵琶声声。
空气沉凝肃杀。
上弦鬼还好,少说也是活过了足足百年的时间。
大多能够保持安静,然而五名下弦鬼则不然。
更新换代地太过频繁,基本上鬼杀队中每出现一名柱,就有一名下弦之鬼死去。
太短的时间,还不足以蕴养出足够的见识与心境。
甚至,就连无限城,他们都可能是第一次过来。
在这上下左右,空间似乎完全颠倒的环境中,就算作为恶鬼的它们也本能地感觉到不适应。
六只上弦鬼传来的威压,也不是那么容易承受的。
像恶鬼这种生物,本就决定了混乱与暴虐。
组织与加购必然是建立在暴力之上的,当然不可能存在有属于人类的温情脉脉,
虽说恶鬼与恶鬼之间,因为再生能力的关系,没有日轮刀的它们,基本上只能分出胜负,极少有生死之分。
但越是如此,建立起来的压迫感就越重。
更不必说……
五只下弦鬼齐齐俯身低头,不敢抬头向上看去。
短短数日而已,鬼舞辻无惨身体上的凄惨伤势早已复原如初,但它本就苍白的脸色中却又带上了一分青色。
显然还未彻底恢复。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想要快速复原,大量吃人无疑是最好,也最快的选择。
但在亲身体验过文炳一剑后,鬼舞辻无惨哪里还有这胆量肆无忌惮地害人作案。
现在的他,可完全没有心思在搞化身为人类的变装游戏了,除去没有将手上刺鞭、背后管鞭放出外。
已经彻彻底底地将自己的真身解放出来。
感受着血脉深处的绝对统治力,五只下弦恶鬼无不战栗颤抖,不能自已。
更不必说,它们和鬼舞辻无惨精神相连,能够清晰感受到对方现在的暴躁。
与差粒火星儿就爆炸的火药桶完全没有区别。
“你们这群废物!!!”
一想到自己可能又要像当年那样老鼠般躲藏数十年,鬼舞辻无惨就忍不住内心的愤怒与怨气,劈头盖脸地全洒在了十二鬼月,主要是五只下弦之鬼身上。
相比起下弦鬼来,地位更高,也更加独立的六只上弦鬼,表情就很复杂了。
颇为玩味地打量着鬼舞辻无惨。
其中尤以上弦之壹黑死牟,与上弦之弎猗窝座最为有趣。
黑死牟低垂下头,不是因为害怕。
在十二鬼月中,它转化成鬼的时间最久,地位也最特殊。
就连对手下向来不存在什么恩义的鬼舞辻无惨,也不单纯地将其视之为下属。
而是更近似于“合作者”的平等关系。
当然,因为自身的性情,黑死牟也始终对鬼舞辻无惨保持了应有的敬重。
它的感知极为敏锐,一眼就看出鬼舞辻无惨身上已经受了极为严重的伤势。
令它不由地陷入追忆当中。
上一次,鬼舞辻无惨如此凄惨,那已经是数百年的事情了。
对于不老不死的恶鬼而言,也已经十分悠久,几乎要永久沉寂在记忆的最深处。
然而……
现在一经翻阅出来,才发现竟是鲜亮明晰一如昨日。
“时隔数百年后,人类中终于又诞生了真正的天才吗?!”
黑死牟用手握握腰间刀柄,有些自嘲。
却是不禁想起了当年。
在自己舍弃家庭妻儿同伴、身为剑士与人类的荣耀,舍身投入黑暗之中,化身为恶鬼之前,自己与弟弟的那番对话。
那时候的它,满脸忧虑地像弟弟询问关于传承的事情。
如果两人不幸早夭,又有谁能够传承两人毕生所学,不至使这等精妙剑技均为绝响。
而对于他的担心,弟弟头都未转,只是含笑看向远方,似乎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看到了数百年后的今日。
“天地如此广大,你我兄弟也不过是其中过客,又何必强求。
或许,这个世上早已有天分远胜你我二人的天才降生于世……”
当时的黑死牟,对此很是无法理解。
甚至觉得是弟弟故意搪塞敷衍自己。
他的资质与天赋太过出色了,以至于他根本无法其他人想要取得他的成就需要花费的时间与心力。
不,这种说法不对……
曾经的黑死牟也是如此想得,以为自己只要有着足够的时间去不断磨砺剑术,迟早也能抵达弟弟早就成就的无上境界。
然而……
越是修行,它才越发感觉到其中困难。
弟弟继国缘一他不是人,而是世界的宠儿,秉承着天地气运而生的天之骄子。
也就是“神”。
而人与神之间的界限,不是单纯凭借时间就能够跨越抵消的。
继国缘一总共过了不到百岁,在三十来岁的时候,却已经能够将存活了数百年的鬼舞辻无惨追杀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然而自己……
诚然,经过了数百年寒暑不辍的苦修,黑死牟的剑术确确实实有了长足的长进。
再加上恶鬼身躯赋予的体质,比起几百年来不知强了多少。
只可惜……
饶便如此,它自觉面对鬼舞辻无惨时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就算鬼舞辻无惨没有利用身为恶鬼之祖的先天优势,影响它的身体与意志也是一样。
但是现在,人类当中却又出现了一个这样的人物。
很难不让它想起自己的弟弟,想到这里,黑死牟下意识松开剑柄,手指摸向另一处。
在某个老旧到看不出时间的布囊里,放置着两截短笛。
可以说是时至今日,两人兄弟间唯一的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