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燕京下了今年第一场暴雨。
暴雨倾盆,雨点似乎有冰雹那么大,“乒乒乓乓”地砸下来,就算坐在离窗子有一定距离的客厅,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江家别墅比之前还空了,就连餐厅里一套红木桌椅都被江父拿去拍卖,现在换上了一套宜家的组合家具,在周围那些昂贵又不实用的装饰物衬托下,显得滑稽又格格不入。
江家三个人坐在宜家的椅子上,像是三座雕像,脸色一个比一个白,还带着点铁青。江母看着自己屁股底下的椅子,颇有种如坠梦中的荒诞感,她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竟然有一天不得不在家里摆上宜家的家具。
平民用的东西。
丢人现眼。
江玥受不了这种黑云压顶般的气氛,捂着脸哭了起来,没哭几句,江父将手中茶杯往桌子上一砸:“哭哭什么哭,哭有用吗”
江玥就像是被按了个暂停键似的,捂着脸发不出声音来了。江父看着这个找回来的女儿,只觉得心里火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她难不成不知道和谢家的婚约对他们来说有多重要只要这个婚约还在,谢家那边看在过往情谊上总会帮扶他们一把,但是现在好了,因为那条视频,谢家态度比之前暧昧许多,江父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这个婚约还能撑多久。
要是他们真的破产了
江父缓缓扭头,债务报表散乱成一摊,乱七八糟地铺开在一旁的沙发上,其中几张被他烦躁地揉成了一团。上面那些赤字亏空几乎有些触目惊心,火烧火燎地烙在他眼底。七八亿的亏空,要怎么还除了现在住的这栋别墅,其他所有房产、撤资、游艇以及一切能抵押的东西都已经拿去抵押,江父就差将自己衣柜里那几件名牌内裤都放到闲鱼上拍卖了。
要是再这么下去,过几个月连这栋别墅都得查封。
虽然家族信托基金里还有小几千万可以保住,但是这可是燕京,小几千万和个屁没什么两样,连栋像样的房子都买不了。难不成他们一家人就得像是逃难一样,带着这几千万跑到天涯海角么
阿姨正在厨房里做饭。
这是她最后一天上工,江家濒临破
产危机的新闻传得纷纷扬扬,连带着江建华夫妇的丑闻,占据了这几天所有报纸和自媒体的头条。
就连江络自己都没想到,她第一次大范围出圈竟然是以这种诡异又荒诞的方式。
闪耀吧少女虽然在粉圈和一部分路人中爆红,但是到底是网综,国民度比不上上心综艺,很多压根不关心娱乐圈甚至压根不看电视节目的人对其一无所知。加上“爱豆”这个标签再一般路人眼里本就比不上那些有奖项、有大热剧的大花小花,江络的国民度一直处于尴里不尴尬的位置,基本上出了特定圈子,查无此人。
直到出了这事,社会热点加上娱乐圈23书网炸了一天一夜,江络简直变成那种报纸上用来做典型的励志人物,路边茶馆提着鸟遛弯的老头都在讨论这件事,说完了还得摇摇头,叹气道:“那个被拐去的女娃娃,真是造孽。”;只看肥皂剧的妈妈辈在打麻将的时候也会胡相说一句:“你知道不,有个从小被拐了去当童养媳的小孩去参加选秀,现在成了明星,好像终于要混出头了”。
阿姨端着菜过来,再怎么说也是给了她几年工资的东家,虽然心里免不了鄙夷,但是最后这一顿饭还是有好好做的:“春天的鲈鱼最鲜美,我专门大早上去批发市场买的,刚捞出来的鱼,新鲜的很。还有刚上市的空心菜和韭黄”
没一个人动筷子。江父看着眼前鲈鱼,想着这说不定是自己最后一次吃得起鲜鱼了,只觉得自己的胃都要翻出来。
阿姨看他们不动筷子,心里叹气,劝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好好吃的。”
最后这么劝了一句,她也算仁至义尽。东家发不起工资,她的公司已经给她找到了新东家,阿姨收拾收拾东西,将钥匙留下鞋柜上。江母惶然地看着她,问:“那吃完了怎么办,碗谁来洗呢”
阿姨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说:“太太,这碗您早晚都得洗的,正好学起来吧。”
门被轻轻碰上,就像是最后一根稻草,江母终于忍不住,崩溃地哭了起来:“建华,怎么办啊”
怎么办
江父看着眼前哭哭啼啼的两个女人,只觉得烦躁。
他要是有办法,还能用
得着考虑申请破产
江父拿出一根烟,正待点上,电话忽然响起。
肯定又是催债的,江父烦躁地将手机拿了起来,却意外发觉是个陌生号码他的债主都是各类基金和银行,有特定的号码开头,但这是个私人手机号。江父想了想,走到一边接了起来:“喂”
江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江玥倒是先哭完,开始捞那条鲈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