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建浑浊的眼睛看着马车外繁华的街道,他没想到他又回来了。
鹿都,这个让他满门尽亡的国都,他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回来的,或者是死在不知名的什么地方。
一个最不可能的可能发生了。
在他眼中,鹿都的繁华是如此的厌恶。
但就这么死了,他不甘心,特别是在遇见姜怀的时候,那种拼一把的年轻感觉又回来了。
只不过这一次他不是为自己、为前程,而是为了把自己的仇人一起拉下地狱。
“朱老,这鹿都可真繁华,连我们这携兵带甲的人都能进,这三家还真是厉害。”姜怀看着一群人没有受到任何的盘查,就这么简单的进了鹿都,这鹿都上下的情况当真是触目惊心。
朱建摇了摇头:“三家为硕鼠,万通做蚁穴,大虞,难。”
很显然,朱建也是看出来,这一通运转下来的钱财,那可是海量的,要不然这些个兵丁怎么视他们如无物。
“不说这些了,殿下你有什么准备?”朱建问道。
“等帝亡。”姜怀目光深邃的看着皇宫,那里是大虞的权利中心,争夺的起源之处。
朱建神色带上一丝的恐惧,虞帝驾崩,他们直接杀进皇宫。
只是,这真的能成吗?
...
殷长生一手撑伞,一手手上拿着龙首凤羽箭,漫步在乾龙宫里,他的身后跟着一只时隐时现的雪白瑞兽化作虚妄消失。
“好一条浅滩真龙,当真是不凡,可惜了龙游浅滩遭虾戏,若非此命格,这日后史书之中,明君必有你一份。”殷长生看着正在伏案批改奏折的虞帝,出声说道。
虞帝抬头,看向了站在他对面的殷长生,眼里波澜不惊,这十数年的傀儡生涯,让他的养气功夫十足,虽然不至于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但好歹也是能够在各种突发情况下保持冷静。
“你是何人?”虞帝放下笔,语气平静的说道。
“我姓姜,名丹,若要论血脉,我算是你哥。”殷长生随手拉了一张椅子过来,就这么坐在了对方的面前,随手将那龙首凤羽箭放在对方的案桌上。
虞帝回忆了一下,摇摇头:“朕不记得。”
皇室宗亲人数众多,他哪里会全都记住,所以根本就不认识姜丹这么一个连爵位都没有的旁支了。
“我知道你不认识我,你要是认识我,我也不会来,他们三家已经开始行动了吧。”殷长生将无常伞一收,以一种聊天的口吻说道。
“少则半年,多则一年。”虞帝也不忌讳,直接说道。
要知道,这门外的禁军都被赵钱孙三家掌控了,他如今算是被软禁在这乾龙宫里了。
“所以,你自杀,留遗诏,让姜怀登基。”殷长生指着那龙首凤羽箭说道。
虞帝眼中瞳孔一缩:“当年是你救走他们母子两的?”
殷长生提到姜怀二字,虞帝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姜怀之名便是他所取,以虚怀若谷,兼济天下,只可惜了后来的一切事情。
“不,准确的说是我要救的就姜怀,你老婆那是意外,我劝过她喝毒酒了结的,可惜她不放心姜怀,硬是跟着我走,导致后面发生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殷长生叹了一口气,导致现在都不待见上官慧。
“不过现在想想也好,正好有这么个人证明身份,加上你的遗诏,后续礼制上就没有多少的问题了。”
殷长生就这么随意的说着,让虞帝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当年能够深入皇宫悄无声息的带着皇后和他儿子,如今依然能够大摇大摆的走到他面前,让他去死。
虞帝死死的盯着殷长生,他现在怀疑当年的皇后乱政、外戚摄政乃至于如今的三家势大都有眼前这个自称是‘姜丹’之人的手笔。
“那三家,是你的手笔?”虞帝缓缓的问出了这一句话。
“不,不是我,是祂的手笔。”殷长生指了指天:“我试过逆天,包括当年的三家家主暴毙等等,可惜了,一切都逃不过命格的束缚。”
“命格?那等缥缈虚妄之物?”虞帝自然是知道命格了,乃是一群命术师提出的理论,只是这东西真的存在吗?
“命格既不虚妄,也不缥缈,他货真价实的存在于每一个人身上,你是一条浅滩真龙,一辈子都只是傀儡的命,但姜怀不同,我花了十五年的时间,血祭十万异族,才让姜怀的命格化作了龙章凤姿,折了五十年的寿,制作出了让大虞国祚续命的可能。”
殷长生的语气带着凝重,就是忽悠起来挺真的。
“朕不信,以你的势力,如果来帮朕,区区三家,何足挂齿,为何要选姜怀。”虞帝不甘心,凭什么他就得承担这一切。
看着虞帝不甘的眼神,殷长生笑了。
“我不是没想过选你,但你只有五年的命,我还有十年的命,选你,不如选姜怀,他更年轻,更有野心,你不行。”
殷长生当然考虑过直接从虞帝入手了,但对方真的愿意甘心?
不,对方只会在得势之后弄死他,而不是说相信他,哪怕是貌合神离的信任都不会给,只会以想方设法的把殷长生这个威胁给除掉。
所以,殷长生第一时间就放弃了对方。
至于替代对方?
说实话,殷长生没那个兴趣,无论谁是虞帝,都只是殷长生与命生界争斗的棋子,他是棋手,只会隐藏在幕后,不会亲自去冲锋陷阵。
虞帝深呼吸了一口之后,似乎恢复了当年刚刚登基意图扫除天下弊端那般的意气风发。
“这些奏折,朕批改的很勤快,但朕知道,它们出不了乾龙宫,你说一切都是命?但我不信命,我只信我自己。”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用这些鬼神之说作为引子,但我只想问一句,这天下,是谁的天下。”
殷长生对于虞帝的话,漫不经心的拿起了龙首凤羽箭:“天下,是姜家的天下,是姜怀的天下,我对这天下没有兴趣。”
虞帝看着殷长生,似乎是想要从殷长生的脸上看出他是否在说谎。
“帮朕研墨。”虞帝取出一份用以写诏书的玉轴金丝龙纹卷出来,随意的将案桌上的一众奏折扫到了地上后,将其平铺在案桌上。
殷长生慢条斯理的替他将那墨磨好之后,看着对方龙飞凤舞的在那诏书上写着一个个字。
“字不错。”殷长生夸了对方一句。
虞帝抬头看了眼殷长生,没有说什么,而是自顾自的写着。
最后取来玉玺,往上一盖。
“你有什么把握让怀儿登上皇位。”虞帝看着那诏书上开始阴干的字迹问道。
“三家势大,确实是不容易对付,但只要群龙无首,万通商会足以镇压各种不服。”殷长生也看着那诏书上的字迹,随意的说道。
虞帝猛地看向了殷长生:“现在我相信你真的看不上这天下了,那赵钱孙三家小觑了我姜氏。”
“无论是上官氏还是赵钱孙,都不是我的对手,我是在与天争,我赢了,大虞国祚连绵不绝,我输了,姜怀若死,大虞必亡。”殷长生从来就没有把所谓的三家分虞放在眼里。
甚至是之后的麻衣起义、豪强并起、南北割据等等,在他这里,都只是棋局里的一部分。
前十五年,命生界落子,殷长生蛰伏。
如今,殷长生准备反击了。
总不能看着对方行动,自己就一直苟着吧。
虞帝对于殷长生的理论并没有放在心上,他觉得这‘姜丹’已经半疯了,要不然能信这些事情。
要是不疯,怎么可能会胡言乱语呢,如果他有对方的势力,何至于落到如此下场。
不过这半疯也好,特别是对方的疯让对方漠视皇位,要不然的话,当年或许被带走的就不是上官慧和姜怀了,而是自己的脑袋。
这很好,他很喜欢,哪怕对方是装的,但只要自己的儿子姜怀登基了,那这帝位依然是他这一支的。
“我知道了,那么接下来我应该需要驾崩了吧。”虞帝看着那一支龙首凤羽箭,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没有人想要死,也没有人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