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暗下去的头像,杨繁叹息般吐出一口灰雾,在床头的烟灰缸里磕了磕指间的烟灰。好不容易碰到人在宁市,又让他很有感觉的对象,聊得也挺好,无奈对方不和他见面。
杨繁刚要到三十的坎儿,虽然他对而立之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他这个家里也不会有任何催婚催生的压力,但和周围的人一对照,难免心里有些着急。
小城里到了三十还没结婚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他没有七大姑八大姨对他念叨指点,但早几年一起吃喝玩乐的朋友们多娶妻生子有了归宿,不大爱搭理他了。
要说杨繁这条件找个老婆也容易,但无奈他是个弯的,而且弯得很有追求,只是解决肉体需求的不要,搭伙过日子的不要,他要的是能够彼此理解真心相爱的那样一个人,哪怕迁就点对方,委屈点自己。
这对异性恋的男女来说都算得上一件困难事儿,更别说他这样的。杨繁其实早就放弃了要在这破地方找到这么一个人的执念,但是“门”的出现让他燃起了一丝希望,他觉得对方就是那样一个人。
聊天时能感觉到“门”寡言疏离,但他也透彻聪明,两人的交流在一个水平上,聊起天来不知疲倦。谈得来看起来是件简单的事,其实很复杂,是两个各自成长的人观念和经历的碰撞,能在这种碰撞中体会到愉悦感十分难得。
另外有些相似的家庭经历,又让杨繁生出了许多怜惜的感情。看“门”给他发鲸鱼纹身带上的那截细瘦的腰肢和凸出的肋条,杨繁可能是到了当爹的年龄,看到美好胴体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他怎么这么瘦。立马在网上找了一堆吃的,想要给他寄过去,无奈对方不给他地址。
何况他们的音乐喜好也很接近,喜欢twentyonepilots的人很多,但喜欢他们的青年男性、弯的、在宁市、聊得来这些条条款款一加,杨繁觉得“门”就是给他量身定做的灵魂伴侣。至于别的东西——外貌、经济、学历、身材……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他打定主意,一定要追到他,如果错过了这个人,他就要光棍一辈子了。
光棍可怕吗?如果把时间精力都花在梦想和追求上,做自己想做的事,那不仅一点不可怕,还会很幸福。
但杨繁困在这个小县城里,困在他的洗车店里,他才三十岁,人生却和一截嚼干了水的甘蔗一样干枯乏味。爱人和责任成了他唯一可以追求,并说服自己在这种平庸和困顿中熬下去的理由。
杨繁憋着这满腔的柔情蜜意无处发泄,逐渐发酵成了一腔愁绪。
他觉得“门”该是对他有好感,所以他想见面,他对自己的外表有着恰到好处的自信。长得好的人说不知道自己好看那一定是假话,要说学生时代的情书绝大多数来自女生,成年后去市区的gaybar,别人的暗送秋波、投怀送抱,甚至妄想花钱嫖他,这些都让杨繁知道外貌是他重要的资源,他只准备用这吸引他感兴趣的人。
他有自信见面后会和“门”的关系深入一层,而不是跟现在养了个手机宠物似的。
杨繁起初怀疑“门”长得不好看,对自己没自信。但从他发过来的一些图片中,杨繁发现他分明有一截儿性感的腰,看起来又长又直的腿,漂亮的胸,和上面让人裤子发紧的环。对于这种分享,他从来不吝惜自己的夸奖。
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门”就是躲着不见他。又怕自己过于心急吓坏了对方,只能一忍再忍。
烟抽完了,杨繁从床上起来,去了客厅阳台。
夏天晚上十点多的洪城已经没什么人迹了,楼下公路上的车偶尔飞驰一辆。他掏出手机给郑凯打电话。
“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女朋友每晚九点前就要回家。”这事儿郑凯跟他吐过很多回槽。
“我的意思是你有这么快睡没。”
“我现在这情况只能躺床上,白天睡多了,正睡不着。对了,今天你上课了,没什么问题吧?”
“我倒是没有。”
郑凯松了口气:“早跟你说过了,洪中好歹算个重点中学,学生大多都听话的。”
杨繁又进房间摸出来一根烟叼着:“你们班有个封季萌,你知道不?”
“废话,全校找不出第二个他这种学生,谁不知道。”
“他说要搞你,让你在洪中混不下去。”
“……”
郑凯似乎是想笑,但是干巴巴地有点笑不出来:“杨哥你开玩笑呢吧,我又没惹他,他凭啥要搞我?”
看郑凯的反应,看来威胁还是真的,这小子还有点什么背景么?
“我强迫他上了体育课,罚他跑了十五圈,本来说是搞我的,发现我不是洪中的老师,就说搞你。”
“……”
“杨繁……你干脆现在过来一刀捅死我算了。”郑凯在电话对面咆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