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副歌部分，他嗓门陡然升高。刚度过变声期的少年，强行升上去的调子让他声音有些刺耳，他唱——
“……我拿尖刀刺进他们的脖子\/拿斧头剁下他们的脑袋\/拿枪炮把他们轰成肉泥……我很害怕\/害怕也不能阻止我\/杀掉他们的鬼魂……”
“……我很害怕\/害怕也不能阻止我\/杀掉他们的鬼魂……每天清晨我从一堆尸骨里醒来，接着做一个善良的人……”
冷冰冰又残酷的歌词，像是把一盆冰水泼在了一杯冒着甜蜜香气的热可可上。包房里暧昧的气氛消失无踪，一曲唱罢，听众甚至有点尴尬地面面相觑，除了杨繁一个人脸黑如碳。
其他人有些发愣，余刚把墙上鼓掌欢呼的音效按开，其他人终于想起来鼓掌，勉勉强强度过了这短暂的尴尬。
封季萌毫不在意自己毁掉了大家的气氛，他坐回了沙发，继续掏出手机玩，既不打算继续唱下去，也不打算融入其中。那样子好像只是单纯打了个茬，泼上一盆冷水，给某人找点膈应。
余刚担当partyqueen的角色，此时更是不遗余力挽救气氛，继续要求杨繁和他唱《广岛之恋》。杨繁摆手说他唱累了，要休息一会儿。实际因为那首歌，他已经全然没有了兴致。他克制着，却还是忍不住气恼地盯着封季萌。
好在这时候溜号的夫夫回来了，各自嘴唇都有点红肿，面对别人的玩笑，秦宣赶紧把话筒抢过来，和余刚合唱起了他的保留曲目。
这首歌女声太高，余刚吊着嗓子，简直是拿命在嚎。对于他的勇气和努力，大家虽笑倒在了沙发上，但是掌声却并不吝啬，包厢里的气氛又恢复了欢快热闹。
杨繁站起来，他走到门口时看了一眼封季萌。封季萌虽然低头看手机，注意力却一直在杨繁身上，对方看他，他就抬眼，并不会错过杨繁给他使的眼色。
他跟出去，杨繁正靠着马路边上的灯柱抽烟，封季萌走过去，站到他边上。
杨繁把烟叼在嘴角，拿了一种挑衅的神情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封季萌。封季萌被他看得低下头。
“你什么意思，嗯？”
杨繁把烟拿下去，嘴巴一张一合间，烟雾从他嘴里冒出来：“要玩就好好玩，不想玩，不喜欢这场合，我就送你回家。你这种自己不舒服，也不让别人舒服，换个人，我早对你不客气了。”
“你为什么不唱？”封季萌低声问道。
“唱什么？”
“我们的歌。”封季萌抬起脸看向他，质问起了杨繁，一脸理直气壮。
“你不唱我们的歌，却和那个男生唱歌。”理直气壮完了，还是有点委屈。
“我爱和谁唱和谁唱，你管得着吗？”杨繁皱眉盯着封季萌，“那天晚上和你说的话你没听明白？我认为你听明白了，不要装白痴。”
“你也说过喜欢我。”封季萌咬了咬牙，“很多次。”
杨繁烦躁地用手指把烟头搓灭了。
“那是个误会。我没打算追究你骗我，你还追究起我来了。”
“对我来说不是误会。”
“那你要我怎么做？我现在说不喜欢来得及不？”
杨繁的耐心已经用尽，他不愿意封季萌提起那些，因为那些事不仅让他尴尬后悔，更让他难过。这场网恋里，不仅封季萌付出了感情，他也付出了感情，用了心。封季萌这么一次次地提起，除了让他觉得自己可笑可怜之外，没有别的感受。
杨繁锤了一拳旁边的灯柱，灯光晃了一下，几只飞蛾的尸体从灯罩里飘落下来。杨繁把封季萌留在路边，回到了包厢里。
封季萌对杨繁离开的背影小声说：“来不及了。”也不知道杨繁听没听到。
回到包厢里，余刚正和一个另一个小零抱在一起唱《相约九八》。
“来吧……来吧……诶，杨繁，干什么你，讨厌……”
杨繁把余刚手里的话筒摘下来，递给随便一个人，把余刚从沙发上拖走了。
“你干嘛啊，人家正唱得高兴呢。”
“你帮我个忙。”
听杨繁说得挺正经，余刚好歹收起了那副厌烦的样子：“咋啦？”
“封季萌在外面，你去帮我看着他。”说着杨繁看了看时间，“也不早了，再玩一会儿就散了。”
余刚翻白眼：“不要，我玩得正高兴呢。他都十七八了，又不是小孩，看什么看，还能丢了？”
杨繁拍了一掌余刚的背心：“叫你去就去，快点。”
余刚撅着嘴：“那你不要把人丢出去啊，真是的，我怀疑你脑子也跟着你的J8一块儿石化了。”
余刚骂骂咧咧从KTV出来，看到不远处的封季萌那一瞬间，又有点心软。封季萌蹲在路灯下面，抱着膝盖也没干其他的，孤零零地望着前面黑黢黢的巷子。他那生人勿近的气质突然变得单薄脆弱起来。余刚叹了口气，到底也只是个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