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文慧把杨繁的手挥开:“算了,不要了,你当大姐是啥人啊。”
“一码事归一码事,该你的你拿着。”
冯文慧仰脸看着杨繁,一双眼睛悲切得紧,绷着嘴角,只顾捏着衣兜躲避:“我不要,你不要给我,我不要……”
封季萌走过来,喊了声:“哥。”
“冯阿姨。”
杨繁的手顿了顿,冯文慧马上往封季萌这边挪了两步,把包放到椅子上。看到封季萌来了,她赶忙说:“小杨,我还有事,先走了,水果是给你买的,记得带回去吃。”
说完冯文慧离开,留下的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杨繁把信封塞到了兜里,往封季萌这边走了两步。
“吃早饭了没?”
封季萌摇头。
“走吧,去吃早饭。你想吃什么?”
“都行。”
“那去吃包子,有家包子还不错。”他一手拎着冯文慧带来的吃的,一手揽着封季萌的肩膀,去了包子铺。
小门脸挤满了人,但大都是买了带走的。杨繁领着封季萌挤到了里面坐下,要了一屉酱肉包,一屉韭菜鸡蛋包,两大碗玉米碴子粥。
热腾腾的吃食端了上来,蒸汽氤氲,封季萌隔着一层雾样的水汽,看杨繁又憔悴了一些。
“你周末不是安排了补习吗,怎么这一早就来了?”
“这周的取消了。别担心,我跟得上。”
杨繁一口一个小笼包,吃法十分豪放。
“你说你没事往医院跑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封季萌埋头小口喝着这滚烫的粥,“嗯”了一声,又说:“反正在家也无聊,呆哪儿都一样,还不如过来陪你呆着。”
杨繁落在咸菜碟里的筷子头顿了顿。
“我还把作业拿过来了。”怕杨繁又念叨,封季萌拎着书包带子,举了一下这个沉甸甸的包。
杨繁伸手把包从他肩上摘下来,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放下吧,背着不重吗。”
“哦。”
“你跟家里说你去哪儿没有?”
封季萌咬着筷子眉头皱了会儿:“我说我去同学家住了,我妈不管我的。”
杨繁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最后也没有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封季萌突然问:“姥姥住院是不是需要很多钱啊?”
杨繁正喝最后一口粥,含糊地“唔”了一声。
“我有钱,先给你吧。”封季萌说完,他自己反而开始难为情起来了。
杨繁把吃干净的碗往桌上一搁,抽纸抹了把嘴,立马抽了根烟咬着,也不点。
他叼着烟,睥睨封季萌:“说啥呢,赶紧喝你的粥,剩下的几个包子吃了,别浪费。”
“哥……”
“我出去抽根烟,在外面等你。”杨繁站起来,揉了揉封季萌的头,去把早饭钱给了,站到外面去了。
封季萌叹了口气,有点伤感,他其实知道杨繁不会接受,但还是想替他减轻一点点压力。
吃过早饭,他们又回到了病房外。封季萌抱着书包垫在腿上,把作业拿出来开始写。从九点开始,重症室外的人多了起来,哭哭啼啼、吵吵闹闹,还有因为不让探视,家属和医生起冲突的,也有从重症室里拉出来蒙上了白布的。
这些景象杨繁看了一周仍然心乱如麻,但封季萌却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专注地写一张英语卷子,连头也没抬起来。好像他按下了一个开关,就能把这吵闹拥挤、悲喜交加的世界隔绝在自己之外。
杨繁先是看封季萌的侧脸,然后目光移到他的笔尖。
封季萌卷子写得飞快,没多会儿就已经开始写后面的作文了。他看了眼题目,提笔就写。杨繁没想到他一副学渣的样,却能写一手行云流水的圆体英文,作文那片横格没多会儿就填满了。
写完英语,他抽出一本数学的习题册,又抽了张A4纸垫在题目下方。数学做起来就慢了很多,在题目上勾勾画画,在草稿纸上列出算式,不紧不慢地算,让杨繁也下意识跟着他算了起来。简答题都在稿纸上先算好,再整齐誊到习题册上。杨繁看了眼他的习题册,开学也一个多月了,他的书本都笔迹整齐扉页崭新。
人生也好像是一本糅杂了所有科目的习题,纷乱嘈杂中只要能抓住一条线索,总能把难题都解出来。杨繁心里那根因为绷得太紧而狂躁不安的弦竟然在看封季萌写作业的过程中奇异地安静下来了。
春天很深了,上午明黄的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照了进来,在重症室紧闭的门上留下一条斜斜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