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出殡日。
葬礼举行的地方是在乡下姥姥的老家。她自己在老家早就没有房和地了,是杨繁借的姥姥一个堂弟的屋子,封季萌听杨繁叫那老头叔公。借了他家的堂屋做灵堂,用他家的坝子办丧事,吊唁和超度到今天是第五天,今早封季萌看杨繁给了那老头一千块“喜钱”。
坝子上摆了十来张桌子,时间还早,客人还没来,只有两张桌子上摆了烟茶和瓜子,招待那些帮忙干活的人。
余刚坐在其中一张桌子上,嗑着瓜子喝着茶,眼睛左看看右瞧瞧,最后无聊地落在了在他旁边记笔记的封季萌身上。
“你不是请假了,还在写作业?”
封季萌的心思其实也不太在侯文给他录的上课视频上,开了倍速,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听着,老师的废话都快进了,没听明白的又退回来。
“不是作业,是这几天的课程,同学帮忙录的。”
“咋啊,被刺激到啦,也要学徐眼镜考清华?”
不得不说,这话在这时候还真挺刺激封季萌的。特别是那个“徐眼镜”就在他跟前晃来晃去,帮杨繁联系这处理那,现在也正跟杨繁在坝子边上头凑头地低声商量着什么,商量好了,两人又默契地分工干活了。
封季萌虽然请了这么几天假,但他什么忙都没有帮上,只能呆在杨繁身边,既不会安慰人,又不会干活,有时候还挡手挡脚,让杨繁分心来照顾他。
姥姥是第二天早上送回乡下的,余刚下午也跟着来了。但他跟封季萌一样没用,什么忙也帮不上,唯一能强点的是,他是个没皮没脸的自来熟,在啥环境里都能让自个呆得舒服。
杨繁的叔公年纪大了,有些力不从心,杨繁自己很多事情也弄不清楚,完全不知道如何下手。直到第三天徐又临赶回来,才帮忙理清了主次,有条不紊地指挥干活的人,准备出殡这天需要的一切。连叔公都说多亏了小徐帮忙,老太太才能好好送出去。
“没,就随便看看。”封季萌看着视频记下一个知识点,想想好像不太对,又倒回去从头开始看。
“那谁啊,嚎得跟什么似的?”余刚瞥见灵堂里对着棺材头嚎啕不止、以头抢地的几个人,无聊地翻白眼。
封季萌也瞥了一眼:“黑衣那是杨繁的姨,灰衣那个是舅妈,男的是舅舅。”
“姥姥亲生的?”
“嗯。”
杨繁大姨和大舅在老太太运回来的头天来看了一趟就走了,昨晚又来了,带上两大家人,昨晚一来就在棺材边大哭不止。头天帮忙的人多,大家看到了都去安慰。封季萌全程在旁边冷眼旁观,这种表演让他觉得有点倒胃口。
“我呸!”余刚吐着瓜子皮,恶毒道,“老太太医院躺了大半月鬼影子没见着一个,我还以为姥姥儿孙辈儿都死光了,后人就剩杨繁一个了呢。人都死了,这些人还真有脸来啊。”
“姥姥去世那天杨哥给他们打电话了,没有人来。”
早上那次下病危就听着杨繁打了电话,姥姥送进太平间后,杨繁又给他们打了电话。
余刚哼了两声,嘲讽道:“肯定是怕出医药费不敢来呗。”
“就是杨繁这人懒得跟他们计较,要是我的话,把他们挨个告一遍,这些年的赡养费都得让他们掏。”
说曹操,曹操到。杨繁从余刚身后过来,一伸手把装小吃的口袋一拎,余刚伸手掏了个空。
他转头:“谁啊……咋?吃你两颗瓜子还不让啊?”
杨繁灰头土脸的,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有睡好,疲惫全在脸上,没心思跟余刚嘴炮。
“帮个忙,送花圈的车找不到地方走错了,你去引个路。”
余刚还想说点什么,但看杨繁的脸色,也只是“哦”了一声,拿上杨繁给他的车钥匙就走了。
封季萌将就桌上的纸杯给杨繁倒了杯水。
“哥,你喝点水,嘴巴都干起皮了。”
杨繁接过水一口气喝了。
“有没有什么要我做的?”
“没什么要你做的。”杨繁坐下来歇口气,又顺手在桌子上拿了支烟点上,指了指灵堂的楼上,“要不你去二楼看书吧,楼下闹。”
“没事,不影响我。”
“那随你吧。”杨繁几口抽完烟,徐又临有事找他,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