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繁几乎是咬牙切齿:“你的意思就是我可以和封季萌在一起,但永远只能是那个地下的,表面上他的一切都得按照你的、他父亲的想法做,包括以后结婚生子,是这样吗?”
“差不多,等封季萌拿到了他应有的东西,如果他真那么喜欢你,你肯定不会吃亏。”
如果这人不是封季萌的妈妈,杨繁简直想把桌子掀她脸上。
杨繁再次站起来:“我不会劝他,更不会跟你合作一起利用你儿子满足自己的私欲。他不是你用来讨好他父亲的工具,更不是你的敛财手段,他是一个人。我现在算是真的明白了为什么他这么讨厌他的父母,你们真让人恶心。”
“杨繁,你话别说这么难听。封季萌为什么会跟你在一起,你有没有利用过自己老师的身份,利用自己的年长的身份对他进行控制诱导,想必你心里也很清楚。”
“就算你们真的互相吸引,那我问你又能给他什么呢?让他跟你一起困在这个小县城,让他跟你一起开店洗车,和你一样庸庸碌碌就为了那一日三餐,为了房贷车贷奔波,这就是你能给他的吗?”
“18岁的时候能有情饮水饱,等到28,38呢?等过明白了日子,等他需要更好的物质生活,更广阔的世界时,你拿什么给他?你喜欢他的意思就是把他绑在你身边,耽误他一辈子?”
“我承认我有私心,我不想让他爹把财产留个那边的两个小杂种,封季萌是他婚生子,大儿子,那老混蛋的一切不都应该是他的,这有什么错?只要拿到公司,拿到财产,封季萌下半辈子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有钱的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你要是不理解,那只是因为你不知道他爸到底有多少钱,不明白那些数字的真正含义。”
“杨繁,我儿子不该过眼前这种日子。你真想陪他一辈子,眼界就别这么窄。”
杨繁走到门口,背对着何香兰听完这些话,拉开门大步离开了。
从茶馆里出来,天阴了下来,看样子晚点会下雨。一阵湿冷的秋风从洪城河面拂过来,杨繁紧了紧身上的外套。他心里的愤懑无处发泄,提起拳头一拳砸向旁边的柳树,柳树摇晃两下,簌簌抖落一些枯叶,而杨繁的手背在粗粝的树干上擦破了皮。
在封季萌口中,他母亲是一个只会打牌怨妇,处处表现出一种无法把控自己生活的、歇斯底里的无能。但今天完全扭转了她在杨繁脑子里的印象,她充满优越感、势利而拜金,但她也很聪明,目的性强,甚至为达目的不折手段。是啊,一个卖酒出身的农村女人,能攀上封昌雄那样的高枝,和他成为结发夫妻,肯定不是只有一张脸就行的。
她把这一切都看得那么清楚,清楚到了冷漠的地步,哪怕那些相关的人是她的儿子和丈夫,所以她戳准了杨繁一个又一个的痛点。
他远远给不了封季萌的家庭能给他的那些东西——优越的物质和更广阔的世界。
封季萌现在可以义无反顾地跟他,那以后呢,五年十年之后呢,等他从校园跨进真实的生活,被生活的残酷鞭笞摧残的时候呢?他会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他会不会怨恨杨繁明知道他会后悔却仍然自私地蛊惑了他?
失恋的痛苦只是一时的,但未来几十年碌碌无为的痛苦,普通人为了生活奔波的痛苦,磨掉了一个人的激情之后,也会同样消磨他们的爱情。等炽热冷却,他还有什么能给封季萌,拿什么来留住他?
杨繁从来没有对生活如此失控过,这种失控的无力感激发出了他埋藏至深的自卑感受。
白羊路和洪城河边交界的路口有个大超市,到了做晚饭的时间了,他原本打算去超市买了菜再回家。前一秒还想着这件事,但转头却忘了,浑浑噩噩走进小区,才又想起。
回家匆匆做好饭,杨繁有些无法面对封季萌,就把菜留在桌上,同时给他留了张字条,说他忙,先去店里了,让封季萌自己吃。
店里的员工看今天杨老板这么早就来了,还有点惊讶,特别是下午他和那个富婆一起离开。有管不住自己好奇心,试探着想打听的,结果话还没说出口,杨繁一头钻进他的办公室里,并关上了门。
一直到周日下午,封季萌和学习小组来家里补完课,吃过晚饭,封季萌把他那几位蹭饭的同学送出门,再回到厨房里洗碗的杨繁身边时,一如既往从身后抱住他,把下巴垫在他肩上蹭来蹭去。
“哥,我这几天好想你。”
“天天都见面,有什么可想的。”
“不知道,这几天店里特别忙吗?我经常回来都一个人吃饭。”
“嗯。”
“天天见面也会想你。”封季萌把手伸进杨繁的衣服下摆,微凉的手指触碰到他温热的腰,把脸埋在杨繁肩上撒娇,“哥,今天降温了,有点冷,我晚上可以和你睡吗?”
杨繁洗好碗,在水槽旁站了一会儿。
“你家人还有让你出国吗?”
封季萌不喜欢这个话题,闻言皱起眉,放开了杨繁,刚刚的黏糊劲儿全没了。
“没有。”
“你爸也没再让人来说服你?”
封季萌有些厌烦地走到一边:“没有,我都说了我不会出去,谁来也说服不了。”
“哥,别再说这个了好嘛,好不容易有点和你单独在一起的时间。”
杨繁咬了咬牙,最后还是转头看向封季萌:“你妈妈来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