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独醒”门前,站了片刻,就在封季萌要替他推开门时,杨繁自己推开了门。激烈的乐声海浪一样从门洞里涌出来,在隔音门关上那一刻又潮退一样退了下去。
人很多,进到大厅的那条过道里也站了不少,杨繁和封季萌推推攘攘往里挤。挤到大厅的边缘就再也往前挤不动了,台子上的乐队唱的一首funk风的英文歌,节奏轻快强烈,很能调动现场气氛,听众随着音乐的节奏蹦跳挥手,不小的空间也被挤得满满当当。
音乐停下,人潮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紧接着便听到扩音器里主持人的声音:“下一首是SUNMARINE的《白日想象》,欢迎他们!”
台下的呼声更高,并整齐一致地高呼“潜水艇”“潜水艇”“潜水艇”……
封季萌侧目,发现杨繁脸上还是很平静,但这种平静在这样热烈的氛围里,本身就不太平常。他贴近一点,把手腕绕过去,握住了杨繁手的时候,才感觉到他指尖的轻微颤抖。
在舞台灯光亮起前,一串架子鼓的solo率先展现这个乐队的风格。随着灯光亮起,站在台前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姑娘,男生一样的短发,紧身体恤和宽松的齐膝短裤,台下整齐一致地喊她的名字——Anna。
这是乐队现在的主唱和键盘。她右后侧是杨繁不认识的吉他手,个子小小的男生,很年轻。左侧就是任冬晓,他还是那么瘦,还是那么佝着背,看起来沉默而拘谨,但每次演唱时最能疯的就是他,跳水跳得最多的也是他。变化最大的主唱正后方的老胡,以前和他们在一块儿玩的时候是个两百斤吨位的大胖子,往那位上一坐,整个乐队就有底气了的感觉。现在他瘦得变了一个人,裸露的手臂上能看到虬结的肌肉。
前奏过去,主唱亮开嗓子,清亮干净,声线在女孩中间算粗的,有点少年音的感觉。这首《白日想象》也是一首比较抒情的歌曲。杨繁以前也唱抒情的歌,但不是这样的。任冬晓的贝斯声变了,老胡的鼓点也变了,虽然还是叫SUBMARINE,这已经完全是另一支乐队。
这首歌是谁写的呢?是冬晓还是老胡,老胡不可能写歌吧。那是现在的主唱写的吗?杨繁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只觉得心里涩涩地发苦,别人都往前走了,然而又很庆幸,他们至少往前走了。
到了副歌部分,冬晓和了进来。以前他们演出宁可另外找人或请人和声的,冬晓从来不唱,虽然他的低音其实很好听。
看得出来SUBMARINE很有人气,这首歌也应该是他们传唱比较广泛的歌曲,第二遍副歌时,全场都沉浸其中,跟着一起合唱。
清晨,朝露,阳光
闹钟,工作,匆忙
遥远梦想
不及此时凝望
此生漫长
需要你们想象
……
清晨,朝露,阳光
闹钟,工作,匆忙
遥远梦想
不及此时凝望
此生漫长
需要你们想象
……
封季萌感觉杨繁握着他的手越抓越紧,捏得有些疼了,他碰了碰杨繁的肩:“哥,你把我捏疼了。”
杨繁突然转过身,紧紧抱住封季萌,把脸埋到他肩上。
音乐在他们身边停止又响起,人群在他们周围哄闹喧哗,封季萌抱着杨繁,无法体会他此时心里的感受,却也知道他心中的那些疼痛和挣扎。
杨繁是很喜欢音乐的,只是这点封季萌可以肯定。
SUBMARINE唱了五首歌,在听众强烈的返场诉求中,只留下他们会在宁市的“独醒”驻唱一周的讯息便去了后台。
“想去见见我以前的朋友吗?”大概过了两首歌的时间,杨繁调整好了情绪从封季萌肩上起来,脸色还是不大好,但至少能好好听歌。
封季萌点头。
杨繁推开后台的门,乐队成员们正在收拾东西。冬晓和老胡也看到了杨繁,三双眼睛紧紧盯着彼此片刻,杨繁有点尴尬,不知道怎么先开口招呼,毕竟最开始删除好友拉黑电话那人是他。其实现在想起来,那时候还是太年轻,太幼稚,选了一个最愚蠢粗暴的方法去处理人生的这些困境。
冬晓露出一个说哭不是哭说笑不是笑的表情朝着杨繁走过来,拎起拳头就一拳锤在他胸膛上:“平山,你小子再不出来见我们,老子就是把宁市翻个遍也会把你给揪出来。”
老胡在拆装他的鼓,语气淡淡的:“我就说他会来的。”
冬晓把胳膊搭在了杨繁肩上,那动作和感觉仿佛瞬间回到了他们当年。
“那你丫的刚刚听到我们唱歌了没?”
“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