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师菡森然的眼神儿一瞥,师德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五官都快皱成一团,厉声打断师菡的话,“菡儿!有什么话,咱们回府再说!”
“哈哈哈,师德,你也有今天!你们国公府,没一个好东西!老的心思不正,小的懦弱废物!”秦若若坐在地上,拍地狂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师德恨不得掐死她,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这秦若若竟然如此歹毒呢!
心中悔恨不已的师德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圆场,“菡儿,秦若若已经疯了!你可不能因为一个疯子的话,挑拨了我们父女之间的感情啊。”
这话也说得出口?师菡险些气笑了,她嗤笑一声,并未答话。
倒是身后的春荣实在看不下去了,一脸无语道:“国公爷慎言,尚书大人自有论断,我家小姐可不是偏听偏信之人。”
听到偏听偏信这四个字,师德脸色一白,狠狠地剜了春荣一眼,转过头时,又是一副慈父的模样望着师菡。
这时,师菡总算是施舍了一个眼神儿看向他,“宁州之行的确惊喜连连,无论是王李家的傻子,还是白龙寺的贼匪,我事后都有特意去查过,或多或少都有祖母的手笔在其中,父亲是想要我将王李家的傻子也叫上大堂吗?”
师老夫人正要悠悠转醒,陡然间一听师菡说起王李家的傻子,顿时吓得浑身抽搐,忙出声制止:“不,不要!菡儿,我的好孙女儿啊,你就不能给祖母留点体面吗?啊?”
当初她和师府大夫人合计这件事儿之前,师德也知晓。如今她已然是翻不了身了,若是连师德都搭进来,这辈子她怕是都没指望了。
紧要关头,师老夫人强撑着身子起身跪了下来,泣不成声道:“菡儿,都怪祖母,是祖母一时鬼迷心窍,被这白眼狼蒙蔽了去,祖母认错,这事儿咱们就到此为止成吗?”
“能得祖母如此煞费苦心的算计,菡儿愧不敢当。”师菡对师老夫人的哀求视若无睹。
但凡师老夫人的计谋得逞一样,今日只怕都是另一番情景。
见师菡软硬不吃,师老夫人慌了,“那你想怎样?你别忘了,我是你祖母!”
本朝重视孝道,更何况,师菡还是国子监博士,当做表率。她就不信了,师菡还能强行让她蹲大牢受刑不成!
然而,师老夫人没想到的是,这世上,比蹲大牢更恐怖的,是从云端,跌落成泥。
师菡扯起嘴角,不卑不亢的朝着师德行了一礼,语气淡漠道:“父亲,祖母年迈,无论做错什么,按理说,菡儿都不该计较才是。”
“对对对,正是如此!”师德心中大喜,一颗高悬着的心缓缓放下。
师菡再怎么强势,再怎么步步紧逼,终归是个女子,将来还要倚仗国公府!今日她若是执意跟师老夫人过不去,那就是公开与国公府撕破脸,毁了自己的英明不说,日后更是别指望国公府站在她身后。
这想法,要是让春荣知道了,必定是要啐上一口,臭不要脸的,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然而,得意不过片刻,师菡幽幽的补充道:“可祖母大错铸成,证据确凿,明镜高悬之下,如若当做没发生,菡儿实在是愧对尚书大人,更是愧对陛下皇恩。”
她一番话,师德刚安放下来的一颗心陡然间再次提了起来,“你,你刚才不是说不计较吗?”
师老夫人的一颗心脏也是起起伏伏,此刻都要蹦出来一般,咬碎一口银牙怒道:“孽障!你还想让你祖母把命赔给你?!”
“祖母的命不值钱,还是自己留着吧。”
师菡云淡风轻,不咸不淡的一句话,险些把师老夫人再度气晕过去。
“菡儿以为,祖母品行不端,不配为正,烦请父亲按照家规,废去祖母正妻主母之尊,另,交还掌家之权。”
在大顺,正妻主母如犯大错,家主亡故,当家之人是有权废去主母的。
即便是律法上,也有这一条。
当今陛下看重孝道,却不是愚孝。以往也曾发生过嫡母正妻杀害妾室之子养在膝下,几十年后儿子当家做主,却查出真相,然后替父亲废掉嫡母的例子。
只是,师老夫人如何能忍!
她一步步走到今日,何其艰难!她吃了多少苦头,才执掌中馈!如今师菡一句话,就要把她所拥有的一切夺走?
“不,不可能!儿啊,我是你母亲,你不能这么做!不能啊!”
师老夫人忙去抓师德的衣摆,苦苦哀求,哪里还有半分国公府老夫人的姿态?
师德为难不已,看看师老夫人,又看看师菡,选择艰难。
如果他今日不从了师菡的心愿,怕是师菡不仅能把宁州那些人叫来京城,还能直接将秦若若这事儿闹的人尽皆知。到时候,他丢的可不只是面子这么简单的事儿了。
他沉下脸,看向师菡,“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父亲不愿意?”
师菡依旧面上无甚表情,可字字句句,却都将师德逼入绝境。他敢不愿意么!
“罢了!终究是家丑!”他摇摇头,转身亲自将师老夫人扶起来,安抚道:“母亲,即便你不是当家主母,你也是我母亲,有我在,定能保你安享晚年的。”
师老夫人眼眶通红,讷讷的摇头,“不,我是当家大夫人,我不要被废,我不要……”
“母亲!儿子自会赡养你!”
师德话刚说出口,便听见师菡再度开口,一字一句道:“按照家规,犯错之人,当逐出主家,送至城外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