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玛认真地观察了老乔一阵儿,又转回头上下打量威廉。他笃定地给出结论,“你们长相差别也不大。”
威廉本想说两句讥讽老乔的话,听他这么一讲立即讪讪收口。
——这才是土著们眼中真实的自己。他们分不清英国人的相貌,就像英国人也看不出土著族人之间的差别。只不过长久以来白人们都想当然地以自身作为评判标准罢了。
在山林间跋涉不是件轻松活儿。等终于到达丹玛指给他看的那座大船屋时,威廉已经累得四肢都要散架。
船舱内原本的空间得到了巧妙的利用。与其说是房屋,这更像是一个繁复立体的蜂巢或者蚁穴。土著们在其中忙碌穿梭各司其职,停下来打量他们的人不多。显然这座船屋内的人对见到金发碧眼的欧洲人并不陌生。
俘虏们被押送到一处单独隔离的房间。从木隔板上密密麻麻的计数刻痕看来,这里曾经不止一次被用来关押囚犯。
两名土著巫医已在此等候多时。待受伤的俘虏一落地,巫医们便着手用准备好的草药和工具为伤员处理创口。
身强力壮的持枪护卫留在门口看守,丹玛与他们低声交谈一阵,看样子打算离开。
他临走前对威廉交待道:“等下会有人送来食物和水,你们最好先休息一阵。等我父亲回来,多半就没工夫合眼了。”他很善解人意地补充道,“不用太担心。阿索——亚瑟,亚瑟也在这里住了好长一阵子。你们是安全的。”
说完丹玛就匆匆离开了,没有给威廉追问或挽留的机会。
其他伤员都在痛苦不堪地呻吟,只有老乔一声不吭。刚才处理伤口时巫医脱去了他的上衣,此时他靠近火塘坐着,身上打满绷带。
外面天色渐暗。借助火光,威廉第一次看到老乔身上遍布层叠的刀疤与箭创。他实在难以想象这个人究竟经历过什么。
“在正式加入皇家海军以前,我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海上流浪生活。”老乔发现了威廉惊讶的目光。他捡起一根木棍拨弄篝火,转向金发少年,“抢劫、走私、贩卖人口,刀口舔血的买卖。能挣到钱就行,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威廉觉得气氛有些奇怪。他不明白为什么老乔要突然跟自己说这个。
很奇怪的是,他发现自己现在也并非那么反感这个家伙——或许是温暖的火堆促使人追忆从前,又或许是共同患难的经历容易叫人放下芥蒂,他说不上来。
总而言之,要是老乔现在愿意说点什么,他不介意配合一下当个听众。
威廉也到火塘边坐下,盯着那根正在拨弄柴火的木棍愣愣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