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央细长的眉眼还带着困意,要睁不睁地看了他一眼。傅杨河就说:“早饭得吃啊,说了你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总是两天吃两天不吃的。”
“没起来。”肖央懒懒地说。
“快去食堂看看吧,还不晚,”傅杨河说着就作势踹了肖央一下,肖央可能还在犯困,竟然也没躲闪,好在他及时收住了,那一脚才没真的踢上去,就伸手拍了一下肖央的屁股。
肖央登时石化在当地,眼里的困意也没有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睛乌溜溜的。
傅杨河打完却自顾自地走了,一边走一边跟小唐说:“你们怎么也都没人喊他起来吃早饭。”
“不敢喊,他起床气特别吓人。”小唐说。
肖央恹恹的下去了。太阳从云彩里一下子跳了出来,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子明亮起来了。楼上正准备进门的傅杨河“喔”了一声,扭头看外头的天空,澄净的阳光照亮了他的脸。
“杨河,”楼下忽然有人喊他,傅杨河走到走到栏杆处看了一眼,是班觉贡布,“收拾好了么?”
“现在就出发么?”
班觉贡布问:“你还有别的事么?”
“……那你等我一下。”
傅杨河看了小唐一眼,小唐笑着问:“杨河?”
傅杨河讪讪地说:“人家是大老板,他不叫傅老师,我也没办法……”
“看你的样子,不想去?”
“不是不想去,是不想去这么早。你说我是客人,这大清早的就去了,在那待一天多累啊,估计来个客人我都得客套两句,不如快开饭的时候再去,省事。”
“可是班总不能晚去啊,他得迎接招待客人。”
“所以真不该跟他一起去。”傅杨河进门说。
“我倒是想去,可是他们家没请我。黄静晨他们也很想去班贡庄园看看呢。他们家怎么就只请了你一个人,我们也就算了,张老师居然也没请。”
“因为班太太喜欢我吧……当初我去他们家,不就是因为她想见我。”
傅杨河把他买的那盒冬虫夏草拿出来,这才想起他帮小唐他们买的日常用品还在班觉贡布车里呢,就让小唐下去拿。结果小唐去了好一会也没回来,他拎了礼盒出门,结果看到小唐提着一袋子东西正在跟蒙克说话呢。
“傅老师。”蒙克看到他就打了个招呼。
“蒙克来了。”傅杨河笑着看了看他们俩说,“小唐昨天还跟我说呢,说你那马真漂亮,想跟你学骑马,说你骑马威风。”
小唐竟然有些害臊了,说:“……哪有。”
“我那马性子烈,昨天还把张老师给摔下来了,小唐要想学骑马,下次我把我们家另一匹马带过来,那匹马个头小,性子也老实。”
班觉贡布的车子就在不远处停着,傅杨河挥手上了车,又坐到了后面去。
“你想学骑马?”班觉贡布问。
“你听岔了,不是我,是小唐想骑马呢。”
“哦。”班觉贡布发动了车子,然后问,“那你呢,你想骑马么?”
“你忘了上次在来古骑马拍照,我被摔了,不敢骑。”
“我可以教你,我的马不摔人。”
傅杨河不置可否,没有接话,抬头看到后视镜里班觉贡布的眼睛,赶紧又躲闪过去了。
“我怎么觉得从刚才吃饭的时候开始你就一直在躲我,”班觉贡布问,“你怕我做什么?”
昨夜被傅杨河看到他下半身失控的样子,他其实也是有些尴尬的,但当时情难自已,男人的下半身有时候并不能由意志力来控制。他以为傅杨河会害臊,或者会生气,自己也担心了一整夜。吃饭的时候故作镇静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地坐到了傅杨河的对面,其实心里也在打鼓,想着傅杨河要是生气了,他要怎么解释。
结果他却错愕地发现傅杨河好像不是害臊,也不是生气,而是眼神热热的,又带着点畏惧。
班觉贡布真的不知道傅杨河为什么会有畏惧的神色。傅杨河觉得他身藏一柄血肉做成的能杀人的利器,他自己却不觉得。
“我不是怕你……”傅杨河说。
他又想起昨夜在澡堂看到的景象。傅杨河觉得自己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各方面。他虽然没交过男朋友,但是他身边有小唐这个小妖精在,哪个国家的片子没看过。
但他还是被自己看到的景象所震惊。
“那你是怕什么?”
傅杨河脸色通红,把车窗给打开了。
这个问题他不能回答。
幸好班觉贡布也没有再问。班觉贡布自己也有些忐忑不安,昨天在澡堂一时冲动,事后他也是有些窘迫懊恼。他还太年轻了,二十出头气血旺盛的年纪,轻易就被冲动控制了头脑。事后想他行事鲁莽荒唐,情未先行,欲却已暴露。他很担心傅杨河会认为他是个急进的男人。
到了班贡庄园大门口,就发现里头热闹的很。班觉家请了许多人过来帮忙,一溜的藏人,全都身着盛装。傅杨河跟着班觉贡布先去见了老寿星。老太太今日打扮的格外隆重,隆重到傅杨河都担心她那一身的金银珠宝会不会太重了。老太太气色极佳,笑着说:“我们原还担心傅老师工作忙,脱不开身呢,冒昧邀请,实在是打扰你了。”
“阿莫啦过大寿,我也来沾沾您的福气,祝您身体健康,事事顺心。”
班觉贡布说:“我跟傅老师还有事要谈,我先带他去书房。”
老太太说:“去吧去吧,你也顺便去换件衣服。”
藏族很重待客礼仪,这么隆重的场合是一定要着盛装的。
傅杨河跟着班觉贡布出来,这才吁了一口气。他还真担心自己一直在前厅呆着,等会要跟陆续来的客人一一寒暄客套,都不认识,想想也是头大。好在班觉贡布贴心,把他带出来了。
“等开饭还有些时候,你不喜欢人多,就在书房里呆着,等会孟韬来了,我让她过来陪你说话,我得去前面招待客人,不能陪你了。”
“你只管忙你的,不用管我。”
班觉贡布书房里藏品丰富,上次看了唐卡,其实还有很多其他书籍画作和藏族器具玩意,都是在内地很少能看到的。书房和卧室相连,班觉贡布也没关门,他在书架处找书的时候,不小心看到卧室里换衣服的班觉贡布,才只看到他脱了上半身,就赶紧背过身去了。
那么宽广修长的脊背,因为扬起胳膊脱衣服的动作,肌肉偾起,看起来那么雄浑刚猛。
班觉贡布换了一身藏装,端的是富贵英武,俊美潇洒。他去了前厅之后,傅杨河就在书房里看书,班觉贡布大概是不放心,隔半个小时就过来看一看,每次来都带了点吃食过来。
就这样到了十一点多,傅杨河看的眼睛都累了,便出了门到后院去溜达,却见曲珍在后院喂藏獒。
那头藏獒正在吃食,听见动静立即抬起头来看向他。他吓得赶紧后退了一步,曲珍便回头看到了他。
“傅老师。”曲珍笑道,“别怕,拴着呢。”
“它很凶的。”傅杨河颇有些畏惧。
“它是野生的,性子烈,也就班觉能驯服得了,只要他不在,我们都不敢放它出来,只好用链子拴着。”
“你整天给它喂食,它也不听你的么?”
曲珍笑着说:“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传言,关于藏獒的,说藏獒这东西天性忠诚,一生只认一主。”
傅杨河摇摇头,却因为这话对藏獒平添许多敬畏。
曲珍走了之后,他也不敢进院子了,就站在后院门口看着那头藏獒。那头藏獒也盯着他看,目露凶光。
这东西真是一生只认一主么?
傅杨河往回走,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叫他羞耻的念头来。
不知道班觉贡布的另外一头藏獒,他昨夜看到的那一头,是不是若属于他,便也一生只属于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