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闹出这样的动静却没有见到半个人影,似乎顾朝曦早料到这样的情况,人在大院中给他们见过礼之后就被寝散禁止通行。
门被踢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冰舞弓着腰,被顾朝曦强行拉扯过门栏,走了两步,他停下脚步,身姿笔挺的立在院中,她收力不及险些撞在他背上,她正要破口大骂,他拉着她的手却在此时慢慢放松。
她垂下的眼看到被腐蚀的皮肉从他手上脱落在地上,他的手指慢慢收紧,最后捏成拳头,似乎在忍着疼痛,又似乎只是无意识的动作。
冰舞无心观察,得了自由,她摸着红肿的手臂连眼睛也不曾抬过,垂着头,转身就走。
走出两步,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有了声音淡漠地叫了一声,“小舞……”
叫住冰舞的是独孤颜。
冰舞脚步一滞,仿佛有人给她施了定身术,她突然就不动了。
伸出红肿的手拍了拍胸口,她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苍白的脸,尖尖下颔,咧着嘴,在太阳下露出八颗白白贝齿,视线扫过一旁站立的顾朝曦,对上独孤颜剪水双瞳,一字一字道:“我不叫小舞,我叫秦九!”
她说的极为认真,那几个字坠地有声,带着一种不可摧毁的坚毅。
独孤颜走上前两步,站在冰舞对面,还是那双干枯似枯井的双眸,可似乎又不是,因为眼眸中多了些东西,具体是什么冰舞看不清楚。
只听她慢慢地说:“我知道你的灵魂不是洛冰舞,真正的洛冰舞已经死了,你只是用了她的身体罢了。可是小舞,这具身体是洛冰舞,所有人知道的你也是洛冰舞。小舞,我知道你叫阿九,我知道的……”
所有人知道的冰舞都是洛冰舞,唯有一个人知道她叫秦九,她来自千年之后的现代。
那个人叫她阿九,他独有的称呼,可是那个人……
冰舞觉得胸膛的疼痛几乎要压抑不住,可她却慢慢扬起唇笑了:“谁告诉你我叫阿九的?十艳夫君告诉你的吗?”
她在恶意的提醒独孤颜,那个人也曾是她的夫君,并不是她一个人的相公。
果然,独孤颜脸色变了一变,“小舞……你不要这样……”
她看着冰舞,蠕动着唇,却什么也没说,没有恶意的讽刺,反而是一种虚弱,甚至是苍白。
冰舞觉得更难受了。
如果独孤颜狠一点,恶毒一点,讽刺一点,或许她还能找出理由反驳她、讽刺她,可她那样的苍白难受,她那样的痛苦,让她如何对待她?
“我这样?我怎样?我不这样,又能怎么样呢……你们双宿双栖了,我还能怎么样,至始至终我都不过一个笑话,一个替代品罢了……可笑,如果你不出现我还真的以为自己就是他寻了千年的娘子……”
她秦九算什么?至始至终都只是一个笑话罢了!一个别人心目中的替代品,现在他正牌娘子出来了,她还能怎么样?
冰舞的眼神带着了一点点狠,厉声质问道:“怎么样?!独孤颜,你觉得我能怎么样?!顾少,我现在这样你满意了吗!”
顾朝曦垂下眼,眼中闪过一丝疼痛。
独孤颜眼帘上的睫毛颤了颤,像是展翅欲飞的蝴蝶。
她缓缓摇头,视线始终定格在冰舞身上,用很淡很淡的语气,淡淡地说:“不是那样的,你不止是一个替代品,至少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他是全心全意的,只把你当你……小舞,我知道你难受,可最难受的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他,最痛苦的是他……”
“可是……”她表情一变,睨着冰舞的眼眸有些冷淡,甚至是冷漠,“小舞,我虽然不怪你,可是……我不会原谅他,不会!”
冰舞呼吸一窒,瞳孔猛烈的收缩。
独孤颜伸手指了指房顶上,手指在太阳光下晶莹的近乎透明,她说:“他在哪里,你可以去找他,就看他还愿不愿意见你……你们的事总要有一个结果,不能一直拖下去……小舞,你失去他只是失去一个情人,一个爱人,你以后还可以爱人,你还有顾少,你是顾少的未婚妻……可是我……他是我相公,我的存在只为他,没有他我也没有生存的必要,失去他我的一生就完了……”
“我们纠纠缠缠上千年,他待我的心一直不变。小舞,我不想伤害你,可是有些伤害是避免不了的……小舞,你去找他,找他说清楚,让他放过自己,也放过你……”
独孤颜的手慢慢垂下,似乎在一刹那间她的力气被抽空,身上剩下一片干枯和死寂,她没哭,可那张苍白的脸,却写着绝望。
那种刻骨的绝望,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冰舞的身体很僵很僵,头顶的太阳那么热烈,可她却觉得很冷很冷,冷到了骨子里。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慢慢的仰起头顺着独孤颜手指的方向看去,眯了眯猫儿眼,远远的,看到灰黑色屋顶上飘着一抹白影,那抹白影淡淡地伏在瓦上,淡的近乎虚无。
太远了,冰舞眯着眼,也只能看到一点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