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浅笑着朝他行礼道:“问二爷爷安好。原想着您的年纪大了,祖父在世那会儿也少与您联系,就想着给您留个清净,也不必大老远的跑这一趟了。也不知道是那个不懂事的去扰了您?”
老人被她气得脸红,一旁的小辈忍不下去,上前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祖父专程从燕州赶来,连夜奔波至此,你就这么说话吗?”
老人连忙拦住了少年,边咳边提醒道:“这是当家的主母,不得无礼。”
少年愤愤不平,根本听不劝,竟上前指着苏氏的鼻子骂了起来:“明明是你爹害死了伯父,谁知道有没有跟你爹串通一气,凭什么有资格做当家主母?”
祠堂之中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着少年颐指气使的模样表情各异,有惊慌的,有担忧的,更有等着看戏的。
苏氏静默在原地,凝视着少年觉得有些可怜。她并不生气,他不过是说了这些人都没说出口的话罢了。他的父亲设计杀死了自己的丈夫,而她偏偏又嫁到了这里,如今坐拥荣华,安享太平。换了是谁都会眼红,都会将她联想成苏启年的帮凶。
另一个要事儿的女子附和道:“我听朝儿说的也没错啊,夫人他爹可是害死家主的凶手,怎么能让这样一个人肩负起陈家的未来呢?这祖宗留下的基业可不就要毁于一旦了吗?”
眼看着三言两语的说的起劲儿起来,苏氏仍旧静默无言。有人被她漠然的态度激怒了,便怒斥道:“你倒是说话啊!又不是哑巴了!难道说了你两句就心虚不敢认了吗?我看你们苏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夫人的清白,自有公堂分辨!”
祠堂外传来了遒劲有力的男音,苏氏悬着的心跟着落下。
苏氏侧身望去,田宝坤正身着素服站在雪中。
众人纷纷投去好奇的目光,田宝坤沉着冷静地迈入了祠堂,他与苏氏短暂的眼神交互后,朗声道:“在下是来祭拜恩师,叨扰了。”
苏氏解释道:“这位是巡捕房首座,芜城总督,田宝坤田大人,也是先夫之案的主理人。”
二老爷拄着拐杖上前两步,语气恭敬道:“原来是田大人,听闻家主血案得破全都仰仗大人英明果断,老夫不甚感激。可今日要解决的是我陈家的私事,大人突然闯入,不知有何要事啊?”
田宝坤鼓足了气儿,威严道:“田某不日便要上京赴任,想到昔日城主知遇之恩,今日特来拜别,不巧方才在外头无心听到了各位的谈话。即听到了便不能当做没听见,诸位口出恶言,田某这才贸然闯入。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堂中的人面面相觑,田宝坤提高了声量继续道:“陈夫人大义灭亲,是巡捕房抓办此案的功臣,先城主大案得破多亏了夫人,今日诸位这般羞辱于她,叫祠堂上的列代英灵听见了,可真要寒心了。”
二老爷赔笑道:“大人勿怪,我们一路上听多了流言,小孩子心浮气躁,这还没弄清真相,话说的也急了点。朝儿,还不赶紧给主母道歉。”
少年名叫陈飞朝,与陈天昼一般大的年纪,是二老爷家的嫡子,原先也同旁的孩子一样,是二老爷借着奔丧准备塞过来的孩子。可这少年偏生的心高气傲,忍不下半口气儿。他来时听了不少苏氏的传言,多是说她红颜祸水,克死夫君,心里早已暗暗有了结论。他瞧不上年轻貌美的继室,断定她贪图富贵,图谋不轨。
可听着二老爷发话,陈飞朝只好不情不愿地向苏氏抱拳致歉。苏氏的表情云淡风轻,不与他置气,也不接他的话,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表姑老爷见不得田宝坤来给苏氏撑腰,阴阳怪气道:“大人是家主一手提拔上来的人才,断案是厉害的,可千万别被女人迷了心神,自毁前程得好。这知道的说田大人是念及旧主来向我们说明真相。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为了包庇夫人,传出去怕伤了您的威名啊。”
那表姑老爷话内话外都讽刺着苏氏,心里才刚舒畅些,就听田宝坤肃声开口:“田某活了这几十年都没人敢说闲话说到我头上来!老人家可知为何?”
表姑老爷心里打着鼓,一抬头正好对上了田宝坤直勾勾的眼神,强大的压迫感令他喘不过气来。他赶忙低下了头,又瞥见田宝坤魁梧的身材,只能暗暗咽下口水,磕巴道:“自然是...大人行的端,做得正...旁人无闲话可说。”
田宝坤冷哼了一声,继续道:“知道就好。”
堂中噤声,被他略带威胁的话语吓得人人自危。苏氏垂下眼帘,只觉得失望无比。这陈家旁系的男子不光身体羸弱,更是没半点志气,比她原本想的倒是好应付许多。苏氏转身,面露羞愧地朝着田宝坤行礼道:“家丑不可外扬,让大人见笑了。”
田宝坤连忙摆手道:“诶,无妨。正好今日有关于传承继嗣的要事与夫人商榷,陈家列祖列宗在上,诸位陈家宗贵血亲,不妨一起听听。”
众人相顾无言,苏氏面露疑惑地问道:“不知大人有何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