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明珠向大太太撒娇,说想要珍珠粉匀面。大太太询问上个月拿回来那么多,她怎么这么快用完了。她回答说送给大嫂做回礼了。大太太夸郑明珠会为人处世,懂得亲近嫡亲的大嫂,承诺会每月让人给她送来一盒珍珠粉。郑明珠乘势,顺杆往上爬:“母亲,女儿做的这么好,您能不能答应女儿一件事?”
三日一早,老太太身边的丫鬟银钗来到郑明璃的住处,通知她,老太太让二爷带着大小姐、四小姐、五小姐一起,去运河渡口迎接姨太太一行。
宋嬷嬷和白芷赶紧伺候郑明璃用早饭。早饭郑明璃还是喜欢吃一些咸香的食物,荤素搭配。早餐有桂花鱼条、清蒸肉沫蛋、姜汁白菜、水晶包子、鸭子肉粥,菜品都用小碟子装着,粥却用一个大钵子盛着。郑明璃怀疑宋嬷嬷是不是把炖粥的锅子一起端上来了。
用罢早饭,白芷、连翘伺候郑明璃梳妆打扮。她们给郑明璃梳了一个双螺髻,髻上缠着浅蓝色发带,各插上一个珍珠园簪,右边发髻上插了一个红宝石宝结。在丫鬟的侍奉下,郑明璃穿上窄袖浅碧色撒朱红小碎花的长袄,水白纱裙,石蓝色绣鞋。整个人清新靓丽,娇俏可人。
郑明璃带着白芷往正院赶。初秋的早晨,已经微有凉意。她们穿过花厅,花园,来到正门外面,鼻头上沁出了薄汗后,终于登上一辆四轮黑漆齐头平顶的马车。发现她五妹已经带着丫鬟玳瑁坐上了正对车门的东边条椅上,郑明璃和她打了声招呼后,就坐到了北向的条椅上。刚坐下没多久,就听郑明玉的声音传来:“四姐,你不知道吧,大姐说我们今天能出门得亏了她。”郑明玉一副告状的神情。“以为我不知道,她自己想借着接姨太太的名头出门逛街,又不好意思一个人去,便拉着我两,还一副要我们感激她的样子。谁稀罕出门啊,我还害怕太阳把我晒黑了呢。”郑明玉经常跟着管理府中庶务的父亲出门,自然不稀罕逛街这种事,况且她最是害怕皮肤被晒黑。她遗传了五太太的皮肤,天生不白,一直靠着香腻子和珍珠粉护肤。郑明璃正准备接话,车门被掀开,顾嬷嬷首先进来了。她看到到四小姐、五小姐已经选好了位置,眉头皱的很深,嘴里小声嘟囔了几句不懂长幼尊卑什么的,便招呼大小姐和芙蓉坐在南向的条椅上。她自己则一屁股坐在白芷身边。顾嬷嬷坐下后,郑明璃明显感觉位子拥挤了很多。屁股可真大啊,郑明璃心想。
众人坐定后不久,马车便出发了,二爷骑着马护卫在马车一侧,郑明璃能从被风吹起的窗帘缝里看到他。二爷郑明瑜穿着一身酱色短褐,脚蹬皂色短靴;头上戴着网巾,头发梳成马尾,左额还挑出一缕头发下来,正挡在左眼上;口里叼着根什么草。二爷果然如记忆中的一样,桀骜不驯啊。
京城的运河渡口在西城的积水潭,郑府住在东城,从东城往西城赶要穿过不少街道、巷弄。出了郑府住的这条双柳胡同后,众人明显感觉马车加快了速度。马车飞快地奔驰,一车人坐在车子里昏昏欲睡。约摸过了一顿饭的功夫,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顾嬷嬷睡得沉没反应过来,一下撞到车门上,又被车门反弹撞到了马车中间炕桌的桌角上,又从桌角摔倒了地上,最后捂着肚子趴在地上疼地直叫唤。明明是一件悲惨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那画面看上去很是滑稽。也不知道是谁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其他人都尽力忍住不笑出声,也没见人上去扶顾嬷嬷一把。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这时,郑明瑜走上了马车:“哟,这是谁啊,给爷行如此大礼,这可使不得。”他一边揶揄一边走去芙蓉身边做好。顾嬷嬷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又回到白芷身边坐好。
“二哥,你不是在骑马吗?怎么也跑过来坐马车?挤死了。”郑明珠抱怨道。郑明瑜正准备说话,顾嬷嬷插嘴道:“是啊,二爷,你是爷们,怎么跟我们妇道人家坐一车呢?赶紧出去吧。”砰,顾嬷嬷刚说完,就被郑明瑜一脚踢了出去,再一次撞到了车门上。听声响应该撞得不轻。“要你管,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管到爷头上来了,嫌挤你就滚出去。”郑明瑜冲她吼到。顾嬷嬷吓得忘了喊疼。
顾嬷嬷被赶出了马车,跟门外车夫坐一处。接下来车上的氛围就低沉了很多,大家都没敢说话了。郑明瑜老神在在地坐在车上,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嚼着嘴里的狗尾巴草,仿佛刚才的事情跟他没有一点干系。郑明珠气得背过身去,芙蓉坐在中间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哎,气压越来越低了。
“二哥,你嘴里嚼的是狗尾草吗?”郑明璃打破沉寂,没办法,她最是受不了冷场。郑明瑜微微睁开眼看了她一下,没接话,继续闭目养神。郑明璃接着说;“听说这草可以解毒、杀虫,是真的吗?”郑明瑜终于睁开双眼,认真的看着郑明璃,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你个小丫头懂得还挺多。”郑明瑜说到。“这狗尾草,很多人认为它只不过是乡间野草,没多大用处,谁又知道可以?解毒杀虫,祛风明目呢??在我看来,我们郑家的很多人都应该多嚼嚼它,免得做了睁眼的瞎子。”郑明璃听出她二哥的话意有所指,没有接话,做出一副受教的样子。
马车继续向前驶去,很快车外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嬉笑声。人潮涌动,大家知道这是到鼓楼东大街了。去积水潭码头会经过鼓楼东大街,街两边店铺林立,各种货物买卖应有尽有,当然最受女子欢迎的是这里的绸缎庄、成衣店、胭脂水粉铺、以及珠宝行了。从之前郑明玉的话里,郑明璃知道她们一行人可以在这里逛一下,当然是在下人的陪同之下。
随着马车缓缓地停下,一车人的精神随之振奋了,大家叽叽喳喳地说着哪家的胭脂做得好,待会要去逛什么铺子之类的话。郑明璃最后从马车上出来,在白芷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踩下车凳时,她二哥还在旁边揶揄她别踩空了,否则摔下来他不负责云云。这人真是的,好话从他嘴里出来都变了味儿。郑明瑜告诉大家,他们只能在这里逗留一盏茶的时间,请大家抓紧时间赶紧逛,到时在原地集合,谁错过了时间,就自己走回家去,走断了腿他也不管。郑明瑜毒舌男一枚,郑明璃鉴定完毕。
郑明璃跟着五妹走进一家绸缎庄,店里的伙计赶紧招呼了上来。店里的料子琳琅满目,绫、罗、绸、缎、纱、绢、布等应有尽有,光棉布就有三梭布、标布、官布、飞花布、丁娘子布、织花绒布、尤墩布、紫花布、中机布、小布、浆纱布、斜纹布、药斑布、棋花布等布种,大多是松江所产。其中苏州府属嘉定县所产的斜纹布,匀细坚洁,看上去似绒,织成“水胜浪子”式样,价格比较昂贵,每匹值银一两,一般的店铺很难买到。郑明玉明显是这家店铺的常客,十分熟络,想看哪一匹,就让柜台里面的伙计帮忙从橱柜里面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