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鬼所带来的寒气的确会麻痹迟钝人的思维。</p>
——前提是, 如果她没有经历过更严酷的极冰地狱的话。</p>
在那蓝黑色的怪物反应过来之前，偌大阴影已经彻底落下，远古海怪猛然合口，接着就是干脆利落地一仰脖, 将其囫囵吞下了肚, 连声都没出。</p>
蛇信般的长舌舔过一圈, 利维坦看上去倒是没什么异样, 毕竟跟它制造出的冰天雪地相比而言, 这“小不点”的程度还差得远。</p>
顾浅刚这么想，就见它脑袋忽然一歪。</p>
顾浅：“……？”</p>
她意识到什么, 马上扭头冲黎烁和见状也停下来看热闹的童谣喊：“都闪开！”</p>
另两人的反应速度自然也不是盖的，纷纷向着迷宫两侧避让, 就在他们闪进缝隙和岔路角落的下一秒, 利维坦那庞然身躯摇摇晃晃地倾倒而下——当它彻底倒地后, 连所有人的脚下都跟着震了一震。</p>
海怪横躺在道路中央, 把整条路都挤了个满满当当, 尘埃散去, 顾浅艰难地找出那点少的可怜的空隙, 一步一跋涉地走到了它脑袋旁边。</p>
不知利维坦是不是懂了她的暗示——总而言之，先前化成盘踞在手腕上的“小蛇”已经充分证明它可以随心所欲地改变大小，这会儿现出的也没有它原身那样大，直立起来时恰恰好避开了那些黑雾, 现在也多少留出了些空当。</p>
只是本尊正紧紧闭着巨瞳，看不出任何生命体征, 层层鳞片下泛白的肚皮也毫无起伏……毕竟连它到底需不需要呼吸都还有待商榷。</p>
“怎么样？”是黎烁的声音。</p>
“没事，”但贴身相处了这么一阵子，顾浅多少能感觉得出对方的状态, 她凑近观察了数秒后直起身，“消化掉那家伙应该也需要一定能量，所以进入休眠了。”</p>
就是这样子不可能再带着一起走了。</p>
不过，顾浅环顾四周，既然一定的范围内只会有一只巡逻怪出没，以蓝鬼已经被解决的情况下，暂时留它在这里也还算安全。</p>
话虽如此，说不定它倒巴不得逃脱魔掌呢。</p>
想到这里，她反而笑了下，轻轻拍拍它额头最中央的那片鳞片，“多谢帮忙了啊。”</p>
要想再继续前进，那就势必得绕开这庞然大物。童谣完全是靠手脚并用才从那些滑不溜丢又一不小心就很容易割到人的鳞片上半走半爬了过去，顾浅和黎烁也没好出多少，在如此悬殊的体型差面前，就是成人也占不得什么便宜。</p>
等艰难地跨过利维坦那同样得几人合抱才抱得住的尾巴，他们成功来到了蓝鬼出现的那处转角。</p>
然后——不出所料。</p>
就像赤鬼手下有那么些被烧成焦炭状的尸体，当穿过灰蒙蒙的石壁路口，展露在眼前的就是好几具分布在不同远近距离的浅蓝色冰雕。</p>
表面都被结晶状的冰层覆盖，以至于几乎分辨不出“他们”原来是什么颜色，但依然能隐约看出，有的是正在大声呼喊，有的是在尽力奔逃，只可惜在那之前就被飞涨到脚下的冰面给冻了个结结实实。</p>
这时，就算蓝鬼已被“退治”成功，原本冻结于地上妨碍行动的冰层也尽数褪去，他们也依然没能恢复原状。</p>
经过这又一批的玩家，顾浅心道不知道这下还能剩多少人，他们这还只是其中一个出发点——要按照舒菁大致估算出的那一百出头的被选中人数，以这死亡率恐怕都要大打折扣了。</p>
她在心不在焉，一转头看到黎烁似乎也正在出神想着什么，就出声问了句：“怎么了？”</p>
“……啊，没什么，”后者这才回神，“继续走吧。”</p>
顾浅歪歪头，也不再追问下去，本就只是碰巧结下的同盟关系，没必要什么都刨根究底。虽然刚才也证明出了点微妙的默契——她趁洒糯米的时候把还是条小蛇的利维坦一起扔了过去，对方在注意到这点时就立刻收声，倒是个很适合合作的对象。</p>
至于另一个……童谣虽然有难当头的时候第一个飞，但没有敌人就尚且还算老实。</p>
正如在打倒赤鬼之后又遇见蓝鬼之前的期间有好一段路相当安稳，他们似乎又回到了当时的情境，不过，既然已经经历过了再一次的突然袭击，也不可能真正放松下来。</p>
“怎么这么多死路啊……”</p>
当不知多少次迎面对上封得严严实实的三面石壁，童谣终于忍不住嘀嘀咕咕抱怨，转身离开的时候忍不住一脚踹上拐角，下一秒就抱着自己的脚嗷嗷叫着跳了起来。</p>
顾浅：“你当心把别的怪物引过来。”</p>
糟心熊孩子立马闭嘴了。</p>
“毕竟是迷宫，在所难免的。”黎烁则接上了他的另一句话，摩挲着下巴四处端详起来，“回去然后往右边走看看吧。”</p>
他们早就习惯了这人身上藏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虽然据他所说绝大多数都被迫扣押在了海滨，但这不影响奸商的职业病就是搜罗任何能利用得上的东西，就如同此时又摸出根粉笔头来，在路口处的地面上留下个小小的叉字权当是记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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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这样的方式避免再误入一条又一条死路后，一行人却始终未曾再遇到形如方才的赤鬼与蓝鬼般的怪物。等再走了一小段，黎烁干脆半跪在地上边思索边写写画画起来。</p>
消耗掉不少的粉笔终于在这时磨损殆尽，终结了它发光发热的使命，它的主人也收起这最后一点写都写不了的残片，拍拍手站起来。</p>
“如果估计得不错，”他道，“应该走了有五分之三左右了。”</p>
顾浅一时竟不知该庆幸已经走了这么多还是感叹还要走如此之远，而另一边的童谣想法明显是后者，苦哈哈地蹲在角落心疼自己的命运多舛。</p>
想归想，该前进的还是得继续前进。</p>
然而，连这算不上好景的情况都没能维持多久。</p>
当排除掉新一个迷宫死角，返回去拐入原先没选的路口，眼前却不是想象中那样可供通行的道路。</p>
……但又与单纯的“此路不通”不同。</p>
空气中泛起微光，浅淡光晕波纹般一圈圈漾开，挡在前方的光壁高度与所有石墙相持平，同样是直入黑雾，没留下任何给他们钻空子的机会。</p>
“好得很，”顾浅凉凉道，“这又是闹哪出？”</p>
他们已经看过一圈，刚才过来的那片都是死路，偏偏这边又被光壁堵死，再不行就只能换个方向继续找。</p>
黎烁吹了声口哨。</p>
“先试试。”</p>
言罢，他一扬手，刚才剩下的那可怜丁点的粉笔头头就径直被丢向了光壁，然后，就在点与面相接触的瞬间，粉笔残片被反方向狠狠弹开，正中对面的墙壁，在那本应十分光滑的石墙上都留下了点点坑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