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已经连动都不动了。</p>
他一眨也不眨地瞪着对面那人走进来的方向, 目眦欲裂到让人怀疑离得近了都能听到咯吱咯吱磨牙的声音。</p>
和上次见到他时一样，小丑的脸上依然涂抹着大片油彩, 唯一的差别大概在于在背后那舞台灯光的衬托下, 落在他面部的阴影衬托着白与红的颜料色泽更加阴森。</p>
这一幕把紧随其后也只得掀帘进入的其他几人都看蒙了。</p>
除了杨桃之外, 舒菁和周德如自然是不知道当初发生过什么、这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的, 大眼瞪小眼地不知该说什么好。</p>
“这……”这紧绷的氛围让周德如也隐隐冒出些冷汗，他见鬼似的瞪着那凝固在小丑脸上的笑意，尽可能压低了声音，“怎么了？”</p>
他本来以为一进来就要面对着突然恶化的局面，没想到场面是挺剑拔弩张，却不是他想象的那种剑拔弩张。</p>
杨桃：“……”</p>
她该怎么解释浅姐暴打过她的引路人不止一遍？</p>
这特么说出来也得有人信啊？！</p>
——不对，就看现在小丑的样子，搞不好还真的……</p>
她正想开口，却见到方才为止一直僵在那里的家伙缓缓动了起来。</p>
褪下了原本僵在脸上的夸张笑容, 他的嘴角重新咧开了弧度，满怀着讥诮与恶意，眼珠滴溜溜地转向还站在门口的三人望去，简直像是眼睛中骤然爆发出快意和兴奋的光芒。</p>
顾浅自始至终都没有漏过他的任何一丝动向，见状蓦地扭过头去，察觉到他真正的目标是什么，目光一直越过了站在那边的三人——</p>
“帘子！”更远些的杨桃也反应了过来, 尖叫着喊道，“别让他合上！”</p>
离得最近的周德如一个拧身就向门口扑去，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一绊, 整个人都失了平衡，双膝狠狠磕在地上。</p>
他都顾不上来得及呼痛，就在努力抬起头的功夫，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半人多高的门帘猛然落了下来！</p>
等他再想挣扎着爬起身，已经来不及了。</p>
“舞台”的灯光骤然灭下，与此同时，只听得一声玻璃碎裂的脆响和舒菁的低声惊呼，他们的视野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p>
“怎、怎么了？”杨桃紧张地问。</p>
“……灯，”舒菁冷静下来，但还微微喘着气，“灯坏了。”</p>
顾浅第一时间拧亮了手电筒，照向小丑本该在的位置，果然发现那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存在的迹象。她“啧”了声，转身循着她们声音传来的方向快步走去。</p>
正如游乐场外那仿佛能吞没万物的黑暗一般，手电筒在这里也只散发着微弱得几乎要看不见的光芒，一直到她手电的前端一直挨到了应急照明灯的边上，才看清出了扎在上面的是什么。</p>
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正稳稳地插在灯丝旁边，刀身都没入了大半，裂口处滋滋地冒着电火花，一看也就知道是彻底救不回来了。</p>
“我就感觉手里一沉，”舒菁拧起眉头，“有东西刺了过来，然后就——”</p>
“不。”</p>
顾浅打断她，深吸了一口气，“我想起来了。”</p>
她想起那把从厨房横飞过来、被她硬生生用掌心接住的厨刀，心里头清楚，这又是小丑的能力……之一。</p>
迄今为止，他在她面前用了不同方法来脱逃，那柄诡异的飞刀也是其中一种。</p>
这次，铁板钉钉也是他动的手脚。</p>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周德如还在徒劳无力地摸索着，他明明离门帘最近，却是急出了汗来都未摸到半片布料。</p>
他在顾浅的印象里还是挺稳重的，此时此刻也忍不住骂出了几个脏字。</p>
谁也不知道这帐篷内为何会黑得这么彻底，在他们进来前从外面看去，那帘子明明还差小半米才挨得到地，这会儿却连丁点霓虹灯光都透不进来。</p>
还值得庆幸的，也就只剩下这里没有潜伏着那种阴影般的怪物。</p>
前途未卜的黑暗最是引人发毛，四人皆是两眼一抓瞎，唯一已知的出口似乎也完全失却了踪迹。</p>
“……嘻……”</p>
古怪的笑音弥散开来，前一秒还从另一个方向飘来，下一瞬就陡然换了位置。</p>
“嘻嘻嘻……”</p>
恍惚间，顾浅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桥洞下的午夜，熟悉的无名火起，她仔细地观察着周遭的黑暗，却没能看出任何一点迹象。</p>
但看来这么些时日以来，对对方有了更多了解的不仅仅是她。</p>
小丑这次也是学乖了。</p>
笑声自始至终未靠近过，徘徊在离他们不近不远的方向，此起彼伏间，还依然带着几分不知死活的挑衅。</p>
“我知道……知道你来这里是想做什么，”那阴阳怪气的声音恶毒地吐字道，“但这里可是我的主场，要想离开，除非得到我的认可——”</p>
顾浅：“认可？”</p>
“是啊，”她这一声问明显被当成了服软，没想到进展如此之顺利，小丑兴奋地应声，“当然——”</p>
他笑得满是得逞的快意。</p>
“只有我承认了，你们才会获得资格——”</p>
“不，我只是想让你别说废话。”</p>
顾浅活动了一下手脚，语气平静，“我到这里来可不需要什么见鬼的认可。”</p>
她抬眼，直直地望向虚无的黑暗，“我只是想找你算账，或者再干脆点……”</p>
“揍你一顿而已。”</p>
小丑似乎被噎了一下。</p>
“好啊——！”</p>
下一秒，他的声音就骤然狰狞地拉扯拔高了起来。</p>
“既然有胆子这么想，有本事就来抓住我！”他气极反笑，扭曲尖细的笑声刺得人耳膜发痛，“前提是——你们能活得下来！”</p>
一切蓦然静了下去。</p>
杨桃和舒菁愣在原地，警惕地打量起四周。周德如还想再在这黑暗中确认门的位置，可摸哪都是个空。</p>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p>
晃得人睁不开眼的镁光灯霍然自下方亮起，占据了他们的全部视野。与此同时，台下参差杂乱的、如潮水一般的掌声一齐涌了上来——</p>
响彻在他们头顶的，是一把再熟悉不过的嗓音。</p>
“女士们先生们，”小丑圆滑的声音被麦克风放大了无数倍，“下面就请欣赏‘，由死亡马戏团’为各位带来的——”</p>
他洋洋得意地宣布道：“杂技表演！”</p>
杨桃：“诶、诶——？！”</p>
“慢着，”就是舒菁也变了脸色，“所以门口那牌子上写的‘杀人杂技’……”</p>
看来，顾浅想，是由他们这群不速之客来表演。</p>
——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孬种。</p>
“……你们，”周德如的声音紧绷着响起，“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p>
……？</p>
他话音刚落，顾浅只觉得真的有一缕微妙的味道钻进了鼻腔。</p>
下一秒，伴随着扑面而来的浓烈焦糊味，像是真的有什么轰然着了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