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p>
宋彦城的声音本就不属于清冽张扬的那一卦, 认认真真说事时，嗓音是往下沉的, 不算多迷人，但很能蛊惑人。</p>
被他打过的掌心又痛又烫，像能融化掉皮肤一样。</p>
黎枝下意识地收拢, 握成拳。</p>
宋彦城：“怎么？要打我？”</p>
黎枝：“不敢打一个等牛的男人。”</p>
宋彦城：“……”</p>
黎枝自己也笑了, 说：“都是商家宣传手段, 怎么吸引人怎么来, 你别太较真。你游戏机买好了吗？”</p>
“没买。”</p>
他也不是真上瘾, 玩个新鲜, 就像她说的，解压。兴趣过了，就那样了。</p>
黎枝“哦”了一声，手背去身后, 乖乖站在原地。</p>
宋彦城清了清嗓子。</p>
黎枝立刻反应过来, 往后退一大步, 退到门外。没忘记约法三章里，禁止踏入他书房。</p>
宋彦城却说：“没吃饭就自己煎牛排, 在冰箱。”</p>
黎枝摸了摸腰，笑得明灿灿，“不吃，减肥，谢谢关心。”</p>
关心？</p>
谁关心你了？</p>
宋彦城脑皮一紧，刚想义正言辞地纠正。黎枝压根儿没看他, 哼着歌回了房。</p>
此情此景此人，宋彦成基本已经看穿了。</p>
她不仅暗恋他，还很有手段地玩起了欲擒故纵。</p>
手机铃响拉回思绪，是孟惟悉打来的，约他出去喝一杯。</p>
孟惟悉是孟家唯一的孩子，算是真正意义上锦衣玉食里泡大的哥儿。宋彦城和他性格习性并不同类，但很共通。既豁得开，也收得住，所以多年挚交，知根知底。</p>
孟惟悉在吧台边亲自调酒，杯子倒扣在盐碟里，又给杯口镶上了一片青柠檬。</p>
“尝尝看。”孟惟悉递过去。</p>
宋彦成把烟搁在桌边沿，接过酒，却没喝。</p>
“上次你托我办的事，妥了。今天去定妆拍摄。”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孟惟悉本不用费心了解，但就是好奇，“你从不为女人跟我开口。”</p>
宋彦城面色平静，一口否决，“不是，没有，你错了。”</p>
孟惟悉：“我还没说什么呢。”</p>
宋彦城：“连普通朋友都不是。”</p>
孟惟悉了解他，一般不太造假，“这部剧虽是我公司投的，但戏里戏外的关系打点也不少。就这演女主的演员，跟导演，跟制作人的关系摆在那。实话跟你说了，女配角色，试镜之后确实定的是你的人。但有人打了招呼，那就不给她了。”</p>
四通八达的关系网，一个女配角由谁演，真不那么重要。</p>
孟惟悉：“很多事情递不到我这里，既然你跟我开这个口，我就把它当事儿来认真办。放心吧，你这‘普通朋友’以后在剧组，不说别的，这个人我能帮你保下来。”</p>
这话说得真。</p>
宋彦城心里清楚，孟惟悉虽是凡天娱乐的太|子爷，但做派正，没有纨绔作风。也不谈什么乱七八糟的恋爱，始终放不下他那四五年前的初恋。纯情得不要不要的。</p>
宋彦城原本还想撇清和黎枝的关系，但此刻，只“嗯”了一声，然后鬼迷心窍地道了谢，“劳你费心了。”</p>
孟惟悉笑着问：“真是普通朋友？你跟我说说，怎么个普通法？”</p>
宋彦城高高冷冷不搭理，实在是说不出口——</p>
普通到同居。</p>
喝了两小时酒才散局，回去的路上，飘起了雪粒子，宋彦城吩咐司机降慢车速，这是北城入冬后的第一场雪。到家，黎枝的房间亮着灯。宋彦城皱眉，出来前，她不就已经睡得跟猪一样了吗。</p>
走进门边，隔着门板，隐约听见里头念台词的声音。</p>
掷地有声，声情并茂，发音咬字都很到位。</p>
凌晨一点，宋彦城看了看时间，敬业得都不忍再骂她。</p>
第二天黎枝有场赶早戏，要抓晨曦时的光线。其实她昨晚睡了两小时起床背台词之后，就没有再沾床。毛飞瑜三点半就来接她，给她带了一小块全麦面包，“垫垫肚子，拍完早上这场，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p>
黎枝吃面包，“男主角是谁，你听说了吗？”</p>
“没听说。”毛飞瑜说：“一直瞒着呢，官宣的时候就知道了。”</p>
他是见怪不怪，故弄玄虚也好，抛砖引玉也罢，再好的ip，也不能缺必要的营销。</p>
路上没人，车开得快。毛飞瑜瞅她一眼，“你去拍戏，你家那位没话说？”</p>
黎枝：“什么我家的，你别乱说话。”</p>
“都住一块儿了。”</p>
“说了，这是合同约定。”</p>
宋彦城冷哼，瞎扯淡吧就。他正儿八经地提醒说：“我就问你一句话，万一这事儿被媒体拍到怎么办？”</p>
黎枝浑身一凉。</p>
毛飞瑜想了想，“不过也没关系，拍到就拍到了吧，到时候接机炒作一番，你也有曝光率。”</p>
“你胡说些什么。”黎枝当即反驳，“没必要拉他下水。”</p>
毛飞瑜靠的一声，“我就知道，你丫真看上他了！”</p>
黎枝撕了一角全麦面包塞他嘴里，“我又没疯，他那种阴阳怪气的毒舌男，我看上他？我看上你都不会看上他好不好。”</p>
毛飞瑜呵呵两下，呵的黎枝心尖儿发虚，低头啃面包。</p>
海市有东南城市群最大的室内棚，场内的戏有一部分在这边拍摄。赶到片场，抓紧时间化妆，忙完一通后就在休息室里等导演组安排。五点的时候来了通知，说云层太厚，光线不行，今天这场戏取消。</p>
几个群演无不失望，嘴上没说什么，但神情还是泄露了情绪。</p>
黎枝想得开，明星风光，演员辛苦。赶早熬夜，四季颠倒，才是这个行当的日常。昨天那个风风火火的小助理跑来通知：“黎枝姐，你可以回去休息了，有变动我提早通知你。”</p>
黎枝记得她名字，“谢谢你啊，小棋。”</p>
明小棋意外，“你还记得我名字？”</p>
一旁的毛飞瑜打了个响指，“我也记着呢。”</p>
她是刚入行的小助理，一堆堆的入职者走马观花似的往这行里扎，能被人记住，甭管对方是否有名，那都是让人开心的一种肯定。明小棋笑得特孩子气，想了想，悄悄告诉黎枝：“今天方老师也来了，就在b棚里。”</p>
方老师叫方圆，是《指间月光》的总编剧。国内数一数二的编剧大师。四十不惑之后，逐渐淡出名利场，但带出的那三两位徒弟，早已继承衣钵，成了这个行业的中流砥柱。由此亦可预见，《指间月光》的续航能力有多强。</p>
明小棋一说完，毛飞瑜立刻反应过来，拽着黎枝大步流星，“赶紧的！”</p>
黎枝自然明白，小跑跟上，“等等，我这样去好吗？”</p>
好不好，露个脸再说。</p>
刚到门边儿，就看见方老师和一位制片走出来。黎枝这边还没来得及打腹稿呢，制片主动叫她，“这就是演王梦花的青年演员，黎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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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枝愣了愣，制片竟然记得她。</p>
方老师敦厚温和，面上带笑，说：“感谢你为这个角色的付出，期待见到不一样的人物展现。”</p>
话虽官腔，但在黎枝听来，跟做梦一样。</p>
方老师走后，她还愣在原地没回魂。那位制片稍微走后，很有深意地对她笑了一下。</p>
毛飞瑜敏感，人走远了，问她：“你和总制片认识？他竟这么帮你。”</p>
黎枝还沉浸在被大师鼓励的兴奋里，深吸一口气，“我要更努力。”</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