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一时有些安静。</p>
隔着一扇车窗,时不时能听见小烧烤店里传来的惨叫声。</p>
路无坷面无表情地听着。</p>
阿释头从手机上抬起来,问:“真去?”</p>
路无坷回过头,点了点头:“去啊。”</p>
今天不适合一个人。</p>
阿释手机扔回中控台:“行。”</p>
她系上安全带,油门一踩离开了这条小巷。</p>
引擎声很快消失在转角,烧烤店门口男人收回目光,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p>
这场聚会阿释大学班级弄的。</p>
一大波人吃完饭浩浩汤汤去会所定了个包厢。</p>
车钥匙交给侍应生后,阿释跟路无坷上楼。</p>
阿释大学读的机械设计制造及自动化,班里男生成群,女生没几个。这趟虽然是老同学聚会,但不少人带了家属,人多热闹起来好玩。</p>
四楼西厅。</p>
一路上两人擦肩而过几波人,醉醺味和低语声交杂。</p>
今晚的夜色又不知要醉几双人。</p>
阿释推开包厢门,里头彩灯流转,碎光斑驳。</p>
人三两成群,推杯换盏,叙旧寒暄,伴随着台球的碰撞声。</p>
走廊的光线乍然涌进,很快有人注意到这边,抬手朝阿释招了招,阿释对人笑,把路无坷带进去。</p>
可能是时间过去太久,路无坷一眼扫过去都是生面孔。</p>
那人是个留着一头大波浪的女人,问阿释:“刚不是说有事先走了?”</p>
“你们不都嚷嚷着多来点人?”阿释搂住路无坷肩膀,“看,我这不是回头给你们带了个人过来吗。”</p>
刚才进门女人第一眼就注意到路无坷了,气质和脸蛋都过于出众。</p>
只是第一眼没认出来,现在离得近了,再加上以前路无坷和他们班那位风云人物的二三事。</p>
女人很快认了出来,惊道:“路无坷?”</p>
路无坷将视线转到面前人脸上。</p>
见她一脸陌生,女人问:“不记得我们了?以前自动化4班的。”</p>
机械自动化专业就那么几个女生,都聚这儿了。</p>
但路无坷确实没印象,半天没从脑里翻出跟这几个女生相关的影像。</p>
不认识不代表她不可以装,她回了个笑:“好久不见。”</p>
有人问:“不是听说你后来去了国外,最近回来的?”</p>
阿释见人有想八卦下去的意思,笑着拦住话头:“是啊,因为太想我了在那边待不下去回来的。”</p>
说完勾着路无坷肩膀告辞,将她往吧台那边引:“刚上来有点渴,我们先去喝杯酒啊。”</p>
半路阿释凑她耳边说悄悄话:“跟你打个赌。”</p>
“什么?”</p>
“这里头肯定有喜欢——”说到一半,阿释猛地反应过来。</p>
她原本想说这里头肯定有大学那会儿对沈屹西有意思的人,不然不会连人前任都记得这么清楚,女人是最懂女人的。</p>
平时一有八卦就喜欢在路无坷耳边提一嘴,差点口无遮拦。</p>
这次也是因为沈屹西向来不来这种同学聚会,她才敢带路无坷过来。</p>
她生硬结束这个话题:“没什么。”</p>
即使她清楚像路无坷这么聪明的人不会不知道她要说什么。</p>
路无坷没说什么,像真的没听懂一般。</p>
吧台里一个白衬黑马甲的调酒师,两人各自要了杯酒。</p>
阿释接过酒,说:“我先去趟那边啊。”</p>
路无坷不用看都知道她要去勾搭谁,嗯了声。</p>
酒液滑入杯壁,冰凉单调,调酒师倒好酒,酒杯推至路无坷面前。</p>
她端过,往沙发那边走去。</p>
女人肩上搭了件宽大的深色西装外套,内里一件黑色吊带长裙,细细的肩带松松散散挂在肩上。</p>
肩膀清瘦,白皙,胸前却不小,那道沟在黑暗里隐隐约约。</p>
包厢里人群分散,各自聊得热火朝天。</p>
路无坷一个人丝毫没感觉到孤独,也没人发现她坐在这里。</p>
有会音乐的人抱着吉他坐上高脚凳,在大家的起哄下来了首红豆。</p>
女声干净中不缺风情,像在讲一个故事。</p>
痴情,缠绵。</p>
路无坷慢慢喝酒听着。</p>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p>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p>
可是我有时候</p>
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p>
叫好声一片。</p>
在这片歌声中,包厢门被推开。</p>
亮光乍进,路无坷潜意识抬臂挡了下眼睛。</p>
一阵风裹挟着一道亢奋的男声从门口吹进来:“看我把哪尊大佛给请过来了?”</p>
紧接着包厢里一阵热闹。</p>
路无坷放下手,半缝灯光落在她脸上,她微眯了眯眼。</p>
再睁眼时,意外看到门口的人时愣住。</p>
背着光,男人插兜站在门口。</p>
顶着一张游戏人间的脸。</p>
寸头,轮廓流畅,双眼皮在眼睑上扯出道深邃的褶子。</p>
皮肤很白,光照下高鼻梁投下一弧阴影。</p>
他薄唇微挑,垂着的指间夹着根烟。</p>
路无坷被定在原地。</p>
男人们哄笑笑闹,说是什么风终于把人给刮来了,今晚一定不醉不归。</p>
被围在中间的男人笑了下,说行啊,今晚谁不喝趴下了谁孙子。</p>
说完像是察觉到屋内一道过于炽热的目光,懒懒掀了下眼皮。</p>
路无坷没躲开,两人视线毫不意外碰上。</p>
时间似乎变得很慢。</p>
他看着她。</p>
那双眼睛里再也找不到往日的纵容和调戏。</p>
只有生出了棱角的冷淡。</p>
下一秒,沈屹西冷漠移开了目光。</p>
沈屹西车队最近拿了个奖。</p>
一大帮人回来立马搞了个聚会,说是庆祝,实际就是给犯酒瘾找的借口。</p>
大家笑着聊着在沙发落座,沙发没一会儿就挤满了人。</p>
“用的什么法子把人给找过来的?班长看不出来你有两把刷子啊。”</p>
班长是个戴眼镜的男生,高瘦高瘦的:“去趟洗手间的功夫遇上了,平时这人多难约啊,天南地北跑的,当然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p>
沈屹西情绪似乎丝毫不受影响,靠在椅背里,闷笑了声。</p>
“不来你们还能少喝点儿,这可是为你们操心,还不乐意了?”</p>
一如既往的嚣张,肆意。</p>
男人之间的话题几句不离胜负欲,说还真就今晚看看,谁喝少了谁孙子。</p>
“你别说,凡子,你是没跟屹哥喝过酒,今天这声爷我看你是逃不掉了。”</p>
沈屹西窝在沙发里,听完只扯唇笑了下。</p>
他探身拖过桌上的烟灰缸,掐灭了烟屁股:“别把我叫老了,爷你们自个儿留着心里叫,自己喊孙子就行。”</p>
“靠,真嚣张啊屹哥。”男人们哄笑。</p>
路无坷就坐在沈屹西对面,流光涌动的暗色下,她毫不避讳地看着他。</p>
多少年过去了这人还是这副德行。</p>
做什么事都吊儿郎当,像是没什么事能让他上心,别人谈个恋爱都纯情的年纪,他接个吻都沾染情.色意味。</p>
一身放浪形骸的痞气。</p>
他从始至终没再看过她一眼,像是从没认识过她这个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