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路无坷跟阿释聊到了四五点。</p>
路无坷还是照旧六七点就醒了。阿释本来就挺能睡的, 再加上昨晚喝了酒现在睡得更死沉了，这会儿就算地震来了都震不醒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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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无坷闭着眼睛想强行逼自己多睡一会儿，半个小时过去还是格外清醒。</p>
她索性睁开了眼。</p>
房间门外有刻意压低了声音的锅碗瓢盆碰撞声, 奶奶居然起来了。</p>
路无坷掀被下了床, 从房间里出去，果然是老太太在厨房里忙活，看样子应该是在包饺子。</p>
路无坷带上房间门, 老太太听到声响看了过来：“醒啦？”</p>
孩子是她带大的, 她身上哪里有点儿变化她一眼就知道了，看到她脸立马放下饺子皮想起身过来：“你这孩子, 脸上是怎么回事儿？”</p>
路无坷知道她说的路智远扇的那一巴掌，走过去把奶奶按回椅子上：“睡觉压的，待会儿就消了。”</p>
路无坷打小就这体质，哪儿稍微磕着碰着能红上半天, 老太太听了这话也没起疑。</p>
路无坷问她：“奶奶，身体不舒服怎么还起这么早？”</p>
奶奶往饺子皮里放了勺肉馅儿，嗔怪了一句：“能有多大事儿？不就老人身上都会有的毛病，在床上躺个一天就生龙活虎了。你看奶奶现在瞧着精神气多好，现在让我睡也睡不着，昨天睡饱了。”</p>
老太太不管说什么最后都能扯到她身上：“所以你们这些小孩儿啊，别整天想着熬夜, 这身体底子再壮熬夜也能给熬毁了。听过一句老话没，药补不如食补，食补不如睡补, 多睡觉就是在吃补，你啊，每天就没见你睡几个小时，以后多在床上躺躺，睡不着闭着眼睛也行。”</p>
老人教诲都是带着固执的，敢反驳她的话她能跟你掰扯上半天不带歇的，尽管应是就行了。</p>
路无坷说：“知道了。”</p>
奶奶很会做饺子，自己和面和馅儿，饺子捏得很漂亮。</p>
馅儿就是饺子的精髓，老太太说路无坷小时候不吃饭，抠饺子里面的肉给她吃她就不哭了，别的还不行，只能是老太太做的。</p>
这习惯一直维持到了现在，她只吃奶奶做的饺子，每次回家老太太都会包饺子给她吃。</p>
今天奶奶和的馅儿明显比平时要多，她问路无坷：“阿释那丫头还在睡觉？”</p>
这俩人昨天都没见过面，路无坷问：“你怎么知道她来了？”</p>
老太太从鼻子里出了一声：“如果她是块骨头，你奶奶我就是狗鼻子，这丫头方圆百里的都我能闻着她味儿。”</p>
阿释跟老太太很合得来，两人凑一起就俩喇叭，说话斗嘴屋里没一刻消停的。</p>
老太太说着说着笑了：“今天早上我起床看门口那儿有双鞋，不用想就知道是她的，也就这丫头一进门会乱踢鞋子。”</p>
路无坷笑。</p>
阿释每次来也喜欢吃饺子，老太太说：“待会儿给你们包完这饺子，再给你们炒几个菜，下午就回学校是吧？”</p>
“明天得上课。”路无坷说。</p>
“记着呢，”老太太赶她，“赶紧洗漱去，奶奶去给你热碗粥。”</p>
阿释睡到日上三竿还没睡够，硬是被路无坷从床上拽了起来。</p>
“许婉柔，吃饭了。”</p>
阿释又趴了回去，抱着枕头死活不肯起：“我困死了路无坷，让我再睡会儿。”</p>
这种老房子不仅不大，隔音还差，这话让外头的奶奶听着了，往这里头吼了一嗓子。</p>
“不起床待会儿一个饺子都不给你剩，这饺子冷了再拿去热就不好吃了，麻溜点儿啊。”</p>
阿释吸了吸鼻子：“我去，奶奶你包饺子了？”</p>
“那还有假？给你俩包了一大盘呢，赶紧的从床上下来。”</p>
她们两个一个比一个声音大，路无坷被吵得耳朵疼，走开在书桌前坐下了。</p>
手机就放在桌上，从昨晚到现在路无坷还没看过手机，平时就没那习惯一时半会儿就忘了。</p>
她拿过手机，有一通未接来电，沈屹西凌晨四点多打的。</p>
那会儿她其实还没睡，被阿释拉着聊天，只不过手机开着静音她没听到。</p>
从床上下来的阿释蹑手蹑脚的，忽然从她身后探头。</p>
“路无坷，啧啧啧，谈恋爱了就是不一样啊，都知道看手机了。”</p>
路无坷随手从书桌上顺了本书就想往她身上砸，阿释笑着跑开了，没一会儿外头就传来她跟奶奶的说笑声。</p>
沈屹西就给她打了个电话，一条短信都没有，路无坷没给他回电话。</p>
奶奶在外面喊她收拾碗筷，她手机还是开的静音放回了桌上，应了句来了就出去了。</p>
但她们这顿饭还没吃上就被派出所一个电话给叫过去了。</p>
老太太当时在电话里一听是自己儿子被抓了差点两眼一黑，这儿子打小就没少给她惹事儿，因为赌博都进过几次局子了，都活到四十好几这个岁数了还不让她省心。</p>
她急急忙忙撂了电话，叫上路无坷一起去派出所。</p>
路无坷当时坐在餐桌前，手里那颗饺子刚吃一半。</p>
在衣架那边拿了外套穿的老太太又喊了她一声。</p>
路无坷慢条斯理地把手里那个饺子吃完了才说：“知道了。”</p>
阿释也跟她们一起去了，三个人打了辆车过去，老太太急得在车上催了出租车师傅好几次。</p>
“这派出所电话里也不说是什么事儿，你说你爸这回又不知道闯什么祸了。”</p>
路无坷看着车窗外，跟真不知道似的：“不知道。”</p>
老太太都不知道来了多少回派出所了，到地方后轻车熟路地就进去了。</p>
路无坷和阿释跟在后面，阿释没忍住吐槽：“你爸这么个烂人，奶奶怎么还那么疼他啊？”</p>
阿释没少知道路无坷家里的事儿，都是从老太太嘴里听来的。尽管每次老太太一提路智远做的那些缺德事儿都是一顿臭骂，但现在他一出事儿她还是着急得不行。</p>
其实很多父母都这样，赵锦君只是其中一个缩影。</p>
路无坷用奶奶常跟她说的那句话回了阿释：“可能是她身上掉的肉吧。”</p>
阿释一听这话就窝火，愤愤不平：“那你还是路智远亲女儿呢，他怎么就不疼啊。”</p>
她想说路无坷她爸这人就是被惯坏的，但又不舍得说奶奶，毕竟奶奶真的是个好人。</p>
说话间手里的手机亮了下，路无坷余光注意到了，垂下了眸。</p>
是沈屹西给她发的短信。</p>
[想我了没？]</p>
路无坷和阿释一起往派出所里走，回了他两个字，没有。</p>
[行了，知道你想了，别盯着手机看了。]</p>
[抬头。]</p>
路无坷一愣，而后抬头。</p>
他这人放哪儿都是焦点，她一下就找到了他，对上了他的视线。</p>
沈屹西翘腿坐在派出所的铝合金长椅上，逗完她胸腔懒散地漫出几声笑。</p>
他身上还是昨晚那身衣服，经过一夜有些不修边幅，却不邋遢。</p>
即使在派出所他身上那股懒散劲儿也丝毫没收一收，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儿。</p>
阿释也看到沈屹西了，扯了扯她袖子，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沈屹西？！沈屹西怎么也在这儿？”</p>
路无坷原本也不知道，直到她看到在旁边跟警察争执得脸红脖子粗的路智远。</p>
要不是这一吵起来就嘶声力竭的声音，他那张脸路无坷都差点儿认不出人。</p>
路智远整张脸鼻青脸肿的，左边手吊着绷带挂在脖子上。</p>
一看沈屹西就是下了狠手，要不然也不会被请来派出所喝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