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奶奶翻了个身, 木床板咯吱响。</p>
路无坷怕吵到里头睡觉的奶奶，没在门前站着，往远走了点儿。</p>
家里柜子上放着个装糖的小罐子, 老太太每天都会把这糖果罐子装得满满当当, 因为路无坷小时候最喜欢吃糖。</p>
她打开盖子从里头拿了根棒棒糖出来。</p>
阿释问她怎么办。</p>
路无坷手机放在柜子上，剥了糖纸把棒棒糖含进嘴里。</p>
她脸小，小腮帮子被顶起来一小块儿, 她跟阿释说：“没事啊。”</p>
沈屹西知道她家住哪儿, 阿释说了和没说都一样。</p>
阿释脑子慢了半拍，现在才在电话那头琢磨过来：“等等, 沈屹西没跟我要你家地址。”</p>
阿释上一秒还泫然欲泣的，现在俨然换了副样子，放慢语调一副逼供样儿。</p>
“路无坷，老实招来, 沈屹西是不是知道你家住哪儿？”</p>
路无坷把家里的窗打开了通风，一点儿都不心虚：“是啊。”</p>
她这边轻飘飘的一句打发了，阿释那边却大跌眼镜，手机差点摔地上：“我去！路无坷，什么时候的事儿，你跟沈屹西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不会就你上次回家的时候吧？”</p>
她嗓子跟大喇叭似的，吼得路无坷耳朵疼, 直把手机从耳边挪开了几寸。</p>
她捏了捏耳朵，想朝那边大声喊又不敢吵着奶奶：“许婉柔，耳朵快被你喊聋了！”</p>
路无坷从小到大几乎就阿释这个朋友, 也只有阿释知道路无坷平时也不全是那副小大人模样。她有时候就一小孩儿，能幼稚到跟她斗上半天嘴。</p>
阿释又朝她耳朵喊：“就吼！谁叫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天天把你当姐妹你居然什么都不告诉我。”</p>
路无坷顶嘴：“你怎么不去问沈屹西啊，你问我我自己都不知道。”</p>
阿释装作惊得下巴都快掉了：“我去，不会是沈屹西跟踪你回家的吧？”</p>
路无坷就站在客厅开的那个小门边，对面那房子上次沈屹西来了就住的那里。她当然知道阿释是在开玩笑，没去纠正她。</p>
不过经过阿释这么一提，她才想起奶奶好像说过，对面那邻居跟他爸差不多，年纪轻轻的不干个正事，就知道天天开着车满世界疯，老婆孩子都跟他散了。</p>
现在这么想能跟沈屹西混在一块儿的，应该就是玩赛车了。</p>
阿释还在那边说着：“这沈屹西是真疯，连追个人都这么疯。”</p>
路无坷低了低眸。</p>
是吧。</p>
就是个疯子。</p>
“你现在在干嘛？”阿释没见她出声问她。</p>
路无坷那棒棒糖在嘴里含半天还鼓鼓的，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p>
时候已经不早了，还得下楼去买点儿吃的。</p>
她说：“我下楼去买点东西，你去吃饭吧。”</p>
阿释说行，又问她：“奶奶没事吧？”</p>
“没。”</p>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你就跟我说，反正我周末在宿舍里也没什么事儿。”</p>
“知道了，”路无坷赶她，“吃饭去。”</p>
阿释骂她：“臭路无坷，个没良心的。行了行了，我挂了啊。”</p>
路无坷虽然出生在这个不怎么富裕、糟心事儿还多的家庭，但从小到大在这个家却从没被亏待过。</p>
虽然她那个爸并不喜欢她，嫌她脾气臭，没礼没貌，见着她不念叨她几句就浑身难受。但这家里妈妈还在世的时候，妈妈和奶奶就都宠着她，妈妈去世后奶奶更是护着她，所以路智远再怎么不满意她这个女儿也拿她没辙。</p>
路智远最常跟老太太说的一句话就是你这孙女早晚得被你给宠坏了。</p>
他平时一说这话就得遭老太太一顿说，说就算宠坏了也比你这个天天把钱拿出去给人的好。</p>
老太太确实是疼路无坷的，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第一个想到的都是这孙女，平时三餐变着法儿给她做好吃的饭菜，就没让她下过厨房，以致于路无坷长这么大还不会炒菜，只会煮个最简单的饭。</p>
她们这地方楼下街上卖吃的很多，路无坷下楼买了些回来。</p>
老太太虽然有在吃药，但胃口还是不怎么好，咽东西还是有些费劲，饭都没吃几口就又让路无坷扶她回房里睡觉了。</p>
路无坷自己一个人慢吞吞吃完了这顿饭，吃完了把碗筷给收拾了去厨房洗掉了。</p>
中午她在自己房间里睡了个午觉，正有点儿睡意就被外头一阵哐当声给吵醒了。</p>
她下床从房间里出去，奶奶正艰难地弯着腰要把摔地上的椅子扶起来。</p>
路无坷走过去把椅子扶起来了，老太太见她来了摇头叹气：“这老了真是不中用了，上个厕所都能把椅子给带倒了。”</p>
老年人一在床上躺久了就浑身酸疼，老太太这把老骨头自然也一样，这几天都在床上躺着，身上没一处得劲的，但又不得不躺着。</p>
这不想去趟洗手间，刚从床上爬起来浑身酸疼就顺手扶着椅子走了几步，结果就把椅子给弄倒了。</p>
路无坷扶着她往家里厕所走：“怎么也不喊我一声？”</p>
老太太现在明明被她扶着往厕所走，却还在这儿跟她犟嘴：“就上个厕所，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喊你做什么。”</p>
路无坷把她扶到浴室门口她摆摆手赶她：“行了行了，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就这么点儿路，我待会儿自己能走回去。”</p>
老太太就是不想让她担心，但路无坷会听她的才有鬼，等她打开浴室门就看这孙女在外头玩着手指等她，把她的话全当耳旁风。</p>
老太太叹了口气，也懒得管她了，让她把自己给扶到了房里。</p>
老太太在床上躺下后，路无坷给她盖上了被子，这孩子都是以前照顾她妈给照顾出经验来的。</p>
在她还盯着这孙女漂亮的小脸蛋看的时候，就听她问了句：“你最近身体不好我爸知道吗？”</p>
平时路无坷对她爸都是不闻不问的，现在突然过问起路智远来，老太太还愣了一下。</p>
“怎么突然问起你爸来了？”</p>
路无坷瞧着表情乖乖顺顺的，嘴里却说着骂人的话：“想看他还有没有良心。”</p>
老太太给她逗笑了：“这小嘴给你厉害的。”</p>
又说：“以为奶奶看不出来你想从我这儿问话？”</p>
路无坷撇嘴：“那您知道又不跟我说。”</p>
“你呀，”老太太嘴就没合拢过，捏捏她的脸，“就你会撒娇。”</p>
说完就给她讲了：“你爸最近跟人合伙做了个生意，就跟他老讲的那个老黑，有印象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