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烛火的朦胧中,她的眉眼多了一种非常恬静的美。
容小龙首先注意到的就是她的眉眼。
她的美貌很细,是标准的新月眉,顾名思义,就是如娥眉月形状的眉毛,清秀而细长,眉尾稍微上翘,形如新月。这是当年南顺的平民女子中十分中意的眉形。
南顺的平民女子中觉得画这样的眉毛的女子会显得温柔恬静,宜室宜家。而面相上也有说,拥有这样眉形的姑娘,大多温柔体贴,迁就丈夫,并且相夫教子,持家有道。
所以新月眉当年在南顺十分的受欢迎。
容小龙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他长大的那个村落,很多姑娘,就喜欢画这样的眉毛。村里有个大娘,生的矮胖,五根手指粗短如萝卜,但是偏偏手巧无比,最会梳垂月髻,也最会画新月眉。村子里的姑娘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家中的女眷都会请这位大娘上门给家里的女孩子打扮。
那个大娘,就是南顺的人。后来南顺并国,大娘家中的男人都亡命于战场,她独自一人到了那个村落,后来住了下来,靠着一双巧手维持生计。
那个大娘知道很多南顺的故事。大多感兴趣的都是小孩子。包括了容小龙。
他很清楚记得,那个大娘说过,在南顺,新月眉是平民女子喜欢的。而且出身皇室以及权贵世家的姑娘,大多崇尚柳叶眉或者是双燕眉。而当时那位南顺的九公主,最爱的是秋波眉。据说秋波眉的兴起,还来源于九公主和那位九驸马的恩爱佳话。
说白了就是执手画眉的故事。九公主婚后不久,有一次骑马的时候不慎从马上摔下,虽然不至于伤重,但是画眉却有些吃力,驸马就开始为她画眉。九公主原本最爱柳叶眉,而驸马也一直给公主画柳叶眉,有一天公主去应了太后的邀约赏花,在场有一位郡主看出公主的眉形与往日不同,便问及公主,公主不答,反而是一边驸马,言语这叫秋波眉。乃是在柳叶眉的基础上加以改进,比较柳叶眉的极致柔美,多了一丝的自然和温和。更显得婚后的公主温婉大气。
之后南顺的贵女们纷纷也跟着效仿起来。都想要讨一番彩头,图一个仕途平顺,夫妻和乐。
南顺的贵女们,各个都能端的起弓,拿地起剑。进一步铠甲披身,退一步团扇遮面。皇室贵族,不会画新月眉,而平民百姓的姑娘,也大多不画柳叶眉。
当然也有平民中的姑娘有一番志向。也有。比如这个大娘,就是一直画的柳叶眉。
大娘的手粗糙的很,且伤痕累累。一个梳头画眉的手是不会这样的。大娘说,那都是战场得来的功勋。
大娘曾经是南顺安阳郡主麾下的一名副将。和丈夫相识于军中,就连大婚都是在军营中的,安阳郡主亲自主的婚事。婚后大娘忽然萌生了归田的想法,想要为了丈夫洗手作羹汤。不在握刀剑,而是持针线。她请辞了安阳郡主。之后果然过了两年平静的日子。
安阳郡主之后战死沙场,死的时候不到二十岁。
大娘的丈夫也在那一次的战事中亡命。大娘闻听噩耗之后并没有晕过去,而是再次披甲上阵,加入了九公主的麾下。
之后的事情也就差不多知道了。
南顺兵败,九公主和九驸马殉国,很多皇室贵女也未曾偷生。她于血海中捡回一条命,一路迷迷瞪瞪的走,走走停停,等到走到陌生村镇,她身上战场的血腥气已经不见。除了那一双柳叶眉之外,她像一个寻常不过的逃难的妇人。
她后来留在了容小龙长大的村落,画了很多的新月眉。容小龙看得经常,直到他离开那个村落。
他再次见到新月眉,居然是在康乐的脸上。
他盯着康乐盯着出神,堵在进门的位置一动不动。直接把身后的赵帛给堵在了门外。
赵帛不明就里,却又不知道该不该开口,索性闭嘴。由着容小龙发呆和不言语。
直到康乐被瞧得引发注意,才停下吹烛的游戏,停下来偏头看了容小龙一眼。
容小龙这个时候才发现,康乐的眼睛也如新月一般,由着眼尾细而略弯,形状似桃花花瓣,眼神迷离。她挂着笑意时候,眼睛弯弯,如月牙。正如她现在直视容小龙的时候。
这很像是桃花眼,但是又不太像。她更加像是月牙的样子。
颜康说:“你是赵小公子?还是小君侯?”
君侯的称呼,据颜康说,是南顺臣民称呼容氏指路人的。颜康当时自我表示自己是康乐的时候,也如此讲过,康氏的人也要称呼容氏的指路人一声君侯。
但是那是当年。
如今看着康乐以一种自然的态度称呼容小龙一声君侯,怎么听怎么都觉得很别扭。
容小龙走了进来,同时把身后的赵帛也放了进来:“南顺已成过去,不必再留恋了吧?”
康乐一进来就被迎头收到了这一句话。
反倒是把脸上刚刚带着的笑意给僵在了脸上。
不过她很快就调整了过来,说道:“那我就称呼一声容小公子好了。来日方长么。”
她原本想说一句请坐。
结果话还未开口,容小龙和赵帛就已经坐下了。她那句请坐也就没有出口。
她的视线当然也落到了容小龙旁的赵帛身上,视线很快落到了赵帛的脖颈。
她微微一笑:“颜康冲动了。赵小公子请不要太怪罪。”
赵帛的脖子突突的又烫又痒,又看到康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更加叫他恼火。他并没表现出来,而是忍着怒气说道:“没关系,我虽然介意,不过也不会太过于计较。毕竟,他也没落什么便宜。”
赵帛并没有把卫华为了护他把颜康的手给砍下的事情说出来。
容小龙在一边说话道:“是不是先解了我的朋友的毒?我觉得康小姐来此,并不是想要和我们起冲突的吧?”
康乐说:“你要看容小公子的态度了。不过赵小公子的毒不打紧的。取一些香油涂抹在伤口上,然后捉一些蚂蚁来咬一番伤口就可以。过一夜第二日就好了。”
别说容小龙了,就算是赵帛也没有听说过这样匪夷所思的解读方法。他甚至沉住气再沉住气,也还是觉得康乐再耍弄他。
赵帛道:“你确定不是在耍我?”
康乐道:“我耍你有什么好处?除了让我和容小公子的关系更加僵硬之外?”
赵帛无语。
容小龙说:“颜康把这样轻而易举的毒药藏在指甲里,是闲得慌?”
话外音就是,这样不痛不痒的毒药,有必要藏在指甲里吗?一般习武之人要用到指甲去挠人,不就是以防万一的无奈之举吗?想想就应该用什么致命的毒药来个你死我也死你想活也得放过我的自保才对吧?
结果就这?赵帛只是轻微发痒和发烫。这个程度,就算是找个猫来挠一下,估计都比这个出血量多。
康乐说道:“这解读虽然容易,可是能是几个人想得到的呢?”
她如此反问一番,把两人问倒,然后又说:“这个毒药性子很慢,十二个时辰,十二个时辰之内,只是发痒发烫,并无其他,毒性呢,也不会蔓延开来,而是依旧在伤口处徘徊,一旦过了十二个时辰,伤口处的毒性就会随着和空气中的灰尘的接触而转变成凌厉的毒。就好像关在马厩中躁动的野马一样,一旦开放栅栏,就一去不复返了......那个时候,毒素直冲心脉,别说让华佗在世,就算是丢到蚂蚁窝里也救不回来。”
康乐生的模样温柔,画的眉也温柔,就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慢条斯理了。如果不是她说的内容骇人的话,容小龙和赵帛都觉得要听得昏昏欲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