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尚且可指点迷津。后者还是直接埋了吧。
此刻若离看赵帛的眼神,看着也很像在看一个缓缓入坑的。
或者说,若离若是这个时候还有点力气,大概她很想现场刨个坑,在把赵帛踢进去,然后埋掉,再在上面踩两脚。
赵小楼很快反应过来。
看了看若离的脸色。叫过管事的过来:“你,饿着若离小姐了?”
管事的挠头:“若离小姐说她什么都不吃.......家主吩咐的.......除了不让若离小姐出这个门,其他的都要照着吩咐来。”
“......”赵小楼无语了半天,最后居然笑了,“这么说,若是若离小姐说她想不开心想把自己一道白绫吊房梁上......你也听吩咐?”
“那当然不!”管事的急忙否认加摆手,“我岂能助纣为虐!!!???”
管事的着急,嗓门就大,这嗓门的大小声可以直接反映自己的立场坚定与否。一句话脱口而出,等到排序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已经连带屏风后的若离赵帛都听得清楚了。
若离生气,一个生气,连眼泪都给气没了。
“还没助纣为虐?”若离气的也没心思去纠正那管事的用错词的问题,“他差点要饿死我!饿死我!这叫谋财害命!”
若离气的自己也忘记了使用正确成语。
看来是真的气的不轻,大概饿的也厉害。
赵帛:“.......”
管事的嗓门大,于是也不用管赵小楼嗓门压得多低。何况即便是一开始没听懂,这到底还有若离这头的控诉呢。一来一回两句话,足够叫徐长生和月小鱼了解事情的大概走向。
所以......徐长生偷偷问月小鱼:“这若离姑娘这一通眼泪......到底是给气的,还是这几天给饿的?”
月小鱼也跟着压低声音说:“估计都有。”
原本大概是饿的辛苦,咋见到赵帛这些朋友,就给委屈上了。结果还没来得及听赵帛安慰两句呢,就听到赵帛报菜名。一想到自己在赵家庄饿的要死,赵帛还在牢里就能吃香喝辣的......幸亏若离小姑娘还算是心志坚定。换一个心志不坚的,估计能当场气晕过去。
所以说,这赵帛一个世家公子,长得也不差,家世又好,脾气也温柔。身边居然能没几朵桃花傍身......这下原因是找到了。
月小鱼越想越觉得有趣:“这小赵公子......哄姑娘家的本事,还没无师自通的容小龙好呢.......”
结果提到容小龙,好容易因为这场热闹而有的一点点有趣,又立刻如烟一样被风吹跑了。
徐长生眼见月小鱼情绪低落。
到底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才有效。
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丘师爷偷偷言语一番,也没有什么用。
因为横竖不见。没有任何线索。
容小龙又不是什么手眼通天的江湖高手,也不是个经验老道可善于躲避的,一个初生牛犊,一个江湖菜鸟,怎么可能躲过官府的眼皮子?
当然徐长生不愿意往不好的地方去想。
容小龙一个人,到底能去哪里。
他想洗刷自己的冤情,要么是去报官,要么,就应该抓到凶手。
可是凶手.......凶手又是谁呢?
对于这个凶手。
赵帛一口咬定,必然就是那天他们在陌氏的陵墓石室内见到的鬼公子。对于这个观点,赵帛的坚持就像他嘴里的鸡腿,咬住了就一定不肯放,不脱一层皮肉下来,别想脱身。
月小鱼盯着赵帛手里的鸡腿皱眉了好一会,说:“可是小二不是说了?他手里的扇子,和咱们见到的鬼公子的扇子不一样。”
赵帛又是狠狠一口,这才讲:“我们又没有真的见到那把扇子的全貌。”
月小鱼说:“所以才根据那把扇子描画出来形状,去看折扇的外观。”
赵帛不做声了。
赵帛也不能说,他可以换一把扇子。
他若是可以有时间换一把扇子,就不必急着在客栈就下手了。甚至不必去冒着事情败露的危险去现身在大庭广众之下了。
连城的县令说,那个人有可能是凶手。因为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往往最可疑。他一开始故意把第一个发现凶手的人引导给了另外一个住客,但是其实,他才是第一个发觉端倪的。他只是去引导了别人。
所以可疑的是他,而不是那个住客。
然后更加可疑的是,那个在小二的口中形容的长得跟文财神一样的客人,此后如人间蒸发一样不见了。
这实在是可疑的很。
引人思量。
.......
方卿和说:“......当时,诚安禅师告诉我,凉安在淮南王‘病危’的时候收了一封家书,没有告诉任何人就独自离开了白塔寺。之后就不见了。我当时就很奇怪。”
淮南王‘病危’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正好是局势最为紧张的时候。淮南王几乎已经算是公开和宝成帝撕破了脸。连安逸侯这样的老狐狸,都在沉默了一段时间之后坚定地选择了宝成帝这边。当时密报如流水一样的每日入宫。淮南王的亲眷,淮南王的下属,甚至平日和淮南王走的很近的那些官员,都被皇城司暗中监视了起来。
当然在这之前,皇城司也暗中淘洗了几遍。
所以,当诚安禅师以一种轻松随意的语气告之了方卿和凉安离寺的消息的时候,方卿和当然要细细思量一番了。
“陛下不可能忘记你这个侄子......也不会忘记,淮南王还是你的父亲。你即便出家,可是又如何呢?你还是在吃人间的米,喝人间的水,穿人间的衣......这白塔寺也还是盖在人间的山上。你到底脱不了这红尘。可是,你居然可以不告而别,就很引人思量。”
朱成良笑一笑:“只怕只引得方大人思量吧。”
朱成良说:“当时,陛下一定下令了要斩草除根......杀了我,或者说,杀一个人出家人,渡出家人去极乐世界,犯不着动用方大人您的大驾。方大人,是看在佛果的面子上,来见我的吗?”
朱成良看了看方卿和身后恢复静止的芦苇荡,笑了一下:“多谢你......各种意义上。不管你当时是想让我走的方便,还是真的对我动了恻隐之心,你能来寻我,我就很感激。多谢你。”
方卿和问他:“这声多谢,是以凉安的名义,还是朱成良。”
“重要吗?”朱成良问,“是我就行了。不管是我是朱成良还是凉安,不管我在红尘中还是在红尘外,我都有你这样一个朋友。也够了。多谢你。”
他又说了一遍。
“但是。”朱成良说,“陛下真的该死的.......该死的原因,不止在毁了你我的人生。远不止如此的。——你不必去追究皇城司的问题。因为朝廷和江湖不一样,朝廷是一涌浑水,只有浑水才能摸鱼。你若是非得做个水清的局面,只怕你会第一个被那清水给淹死的。”
浑水摸鱼啊。迷惑的,可不单单是水里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