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不敢问。
只敢把这种疑问埋在心里。埋久了,连自己都会忽略掉。然后平心静气地从掩埋着疑问的平地上踩过走过。那片平地里埋着太多的疑问,那么多的疑问堆积在一起,千丝万缕,早已经理不出什么源头。自然也不必去计较那些数量。
何况有很多的疑问,到了时候,答案就会自然而然的摆放在眼前。
就怕时日过久,连自己曾经有过这样一份疑问的经历都给忘记了。
大概若离不需要等这么久。
因为方卿和并不会给不予楼这样久的时间。
仇恨是最稳固的维系线,牢牢地牵引着方卿和和另外那头的不予楼。眼睛至今都记得,方卿和入宫的那个雨夜。他独自一人去见方卿诚的遗体,待了一个时辰,出来后,方卿和就命令他传信给他的二哥方卿铭,要求方卿铭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找到一个容氏的后人。
只要是容氏就可以。不管是襁褓的婴儿,还是白发的老人,亦或者是旁的。都要找到,带到他面前来。眼睛记得方卿和说:“如今人言不可信,我要听鬼话。”
眼睛嗫嚅半晌,知道如今不是该说那句话的时候,既然方卿和要找,就找。如今容氏处境艰难,方卿和此举也算是救人一命。
于是眼睛领命而去。
方卿铭果真找到了一个容氏的孩子。
那已然不是在襁褓中了。寻找这个孩子的,不止方家和朝廷。还有不予楼。
不予楼需要新的长生者,需要回生者,需要灵鬼。需要更多的凤台童子需要更多的无忧和贺兰愿。这些种种的需要再也没有比直接囊获一个容氏的人在手中更加方便的了。
容氏的眼睛容氏的血脉容氏的所有天性和本能,全是捕猎者眼中垂涎欲滴的猎物。
那是一个小女孩。
是年幼的若离。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有如此遭遇。她跟着双目失明的父亲,和容易受惊的母亲,不停地辗转各地。小小的年纪,尚且不懂别的,下跪求饶的姿态和打包随身包裹的动作已经十分的熟练。
她叫阿离。
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
她曾经问过母亲,母亲随手指一棵树,告诉她,是梨花的梨。
她看那棵树,那是冬日,只有光秃秃的树枝,不见梨花。
梨花长什么样子?
母亲说,梨花像雪一样白。但是没有雪那么冷,落在手心的时候也不会融化。极美的。
这是印象中,母亲最为温柔的一次。也是母亲和她说过最多的一句话。
母亲总是哭泣,眼尾发红,她很美,大概要比梨花还要美,可是她又憔悴,像落在泥地上要融化的雪花。她总是如受惊的兔子那样,夜不能寐。一个人能够经历多少的挫折和惊吓呢?她很快从一个美貌的女人变成了一个面色憔悴的农妇。
母亲从发现自己长了皱纹之后就再也不照镜子。
她给人洗衣服,以此来换一些钱为此生计。冬日里她的活能多一些,因为冬日水冷,愿意洗衣服的人就少了很多。她总能接到一盆又一盆的脏衣服。小小的阿离拖着能够装得下她小小一个人的木盆到河边,看着母亲用冻得发红发肿的手咬着牙搓洗衣物。
母亲学会了和人吵架,为了一文钱和交付衣服的管事吵个不停,如两只斗鸡。母亲会赢的。因为一文钱可以买两个馒头。两个馒头是一家人一顿饭的开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