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生讲到这里,话锋一转,道:“可惜我师父只怕死不瞑目了......容家没有死干净......”
他讲出口,才发现用词很是容易误会,急忙摆手解释:“别误会,我就是这么个意思.....我不是说.....。我就是说......”
徐长生发现自己眼看要越描越黑,记得几乎语无伦次,要满头大汗起来。
月小鱼噗呲一笑,她脸上还挂着泪,现在带着笑,怎么看怎么奇怪。
可是这种奇怪的笑,却很好的安抚了徐长生的急躁。他多少安心了下来。
这边徐长生安心,月小鱼的心却提了起来:“你知道什么?”
她终于想到开始的地方去:“你是跟踪我?你知道容.......你到底来找我做什么?”
徐长生依然是一副憨厚模样。只是眼下这个模样令月小鱼莫名反感起来,尤其是在肯定徐长生在一路跟踪她和容小龙这件事之后。
她甚至怀疑,眼前这个徐长生的憨厚和老实,都是表面而为的。
如人走江湖,每一个人都有自保的面具一样。
徐长生端着一副老实相,老老实实说,只是现在说法,多少在月小鱼的眼里已经打了折扣。
“我知道容少侠的......跟踪嘛.....确实是跟踪了......”
徐长生说到这里,有些扭捏。
他舔一下下唇,扭头看了一眼在外候着的卫华。眼下雨势已经弱了下来。渐渐能够透过雨势看得清楚卫华的模样。
卫华如雕塑,一动不动。
这种严格的专业性和自律性让没怎么见过世面在学徒生涯中一直受到打击教育的徐长生很是不习惯。他坐立难安。除了在讲述过程中能够借着注意力之外,一旦回到现实,他就仿佛身上生了跳蚤一样。
他倒是真的生过跳蚤,在那些当猎户的日子里。野味身上都是跳蚤。不干净,难吃,肉腥,根本不如家养的干净。不知道为何那些人却偏爱野味。觉得野味大补。
徐长生和那些多少打过交道的猎户其实都心照不宣:他们从来不吃野味。尤其是在见过那些猎物吃腐肉吃粪物之后。更是无法直视。
这就是生计啊.....为了生计,就算是不管多么嫌弃那手里提丢的野味,知道那手上的野兔,野鸡还有蛇身上有多少跳蚤和蜱虫,还是不得不夸口一番:您看这野味多新鲜,可是刚刚捕获的,这皮毛上的露水都还没干呢......一句新鲜,能多得半吊钱。换做是你说不说?
说的。
徐长生眼下也的说:“我师父临终的遗言.....我总是要遵守的.....。我处置了贺兰愿....其实定然会引的其他长生者的防范的。”
徐长生很不好意思,扭扭捏捏,说:“我跟踪月姑娘你......主要是想知道,你是不是长生者......”
若是针对自己,月小鱼反而平静下来。
她心平气和问:“眼下确定了吗?”
徐长生点点头。
月小鱼说:“你来寻我,是来杀我的,是不是?”
徐长生的脸腾一下就红透了。他本来就黑,眼下黑红黑红的,和猪肝色没什么两样了。莫名的,月小鱼想到了贺兰愿的心肝的颜色。
月小鱼继续说:“若是你要杀了我,也不能在此时此地......”
她转头也去看雨中的卫华:“眼下这里是赵家,我在赵家出事.....会很麻烦的......”
“不不不不.....月姑娘你不要误会的!”
徐长生忙不迭打断了月小鱼的话,他更加着急了,他连连解释:“我会杀你,不会杀你......我不是这个意思的。我是说,我杀你和杀贺兰愿,不一样的.......他是坏人的,所以有血债......”
月小鱼笑:“我也有啊......”
徐长生听到月小鱼这句带着哭腔的话,冷静下来:“你也傻杀了容家的人吗?肉身复活的?”
月小鱼摇头。否定了这点。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活的......我家出事的时候,我见到了了自己的尸体......”
徐长生皱眉:“你不曾见过复活你的人吗?”
月小鱼茫然:“我记得自己当时遵了医嘱服药睡下,醒来就感觉自己可以行动自如,恢复如常。凤台童子的人告诉我我已经重获新生......我父母连同我,都喜极而泣......在这种大喜之下,我和我父母并没纠结许多细节。能活着已经是值得感激涕零之事.....何必还要有诸多疑问呢?而之后......我也再没有时间纠结细节......”
徐长生找她确定:“你亲眼看到自己的尸体?”
月小鱼确定。
徐长生说:“那你其实是我师父说的另外一种了。”
月小鱼回想刚刚听到的事情。
明白了:“我是灵鬼。”
——亡灵再生,但是再生时间不可长。寿数已至者,不可过七。寿数未达着,不满长生条件,可尽量延缓。
说到底,都是那句话,上天有好生之德。
你来人间一趟,该去走走,补齐遗憾,弥补恨意。洒脱上路。再睁眼,眼前又是一方清白世界。
这是灵鬼。
月小鱼就是灵鬼。
......
“你师父,有教你如何杀死灵鬼吗?”
徐长生解释说:“灵鬼叫送行,不是杀死。”
月小鱼奇怪:“送?”
徐长生说:“灵鬼是容氏秉承‘上天有好生之德’而生的。所以,没有恶念。不需要魂飞魄散。”
徐长生说:“被容氏杀了,可不好的。被容氏说杀的,不管是回生者还是长生者,还是灵鬼,都会魂飞魄散,断送轮回的。”
徐长生叹气:“这么些年,我渐渐悟出来了。我师父.....还是心善的。他要血债血偿,找我一个外人替他报仇。大概也是不想太过的缘故吧。”
徐长生又说:“我师父若是知道,容氏还有后人留世,肯定很高兴。”
他腼腆:“我刚刚说错了,我师父不会死不瞑目的。他应该挺高兴。我远远看过那个少年。长得真好。”
他完全像个大人,为人父母的态度看容小龙,他感慨:“......就是太瘦了,再养一养,应该会更好。——我师父说,他是容家的旁支,都长得那么好。”
——容安对于自己相貌极其自信。他曾经对徐长生说:容家的孩子各个都漂亮。
这是实话。
“说谁长得好?”
背后忽然传来一句插嘴的声音,吓得徐长生一个哆嗦。顺势一看,是已经待客完毕还妥善送了行之后的容小龙。
刚刚还被议论感慨的容小龙皱着眉瞧着他们。即便是眉头深锁,在已经把自己设定为长辈人设的徐长生眼里,容小龙面色苍白,眉目柔顺,当真可以窥见到几分容安的痕迹。
容小龙送行完毕之后原路返回,却人去屋空。抓一个一下人问起,居然是有客来访,找月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