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问了留守的小沙弥。
又问了诚安禅师。
最后问了方丈。
问方丈的时候,不必已经是哭哭啼啼了,他被诚安禅师带着,抽抽搭搭地把事情从头到末尾诉说了一通。
方丈和诚安少不得安慰他,这自然并非他的错误,不必自我苛责。不必并未听进去,依然哭了一夜。
容小龙二人得知这个消息已经是在次日。他们如约去向方丈和诚安辞行,见到诚安身边眼睛红肿的不必小和尚,才知道慧箜失踪的事情。
容小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月小鱼下意识的反应就脱口而出:“难道不该立刻报官吗?”
方丈叹息一声:“自然是要报官的。”
抛开慧箜出家人的身份,一个大活人平白无故失踪了,普通人家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报官的,不管是绑架勒索,还是寻仇报复,官府总会理出个头绪,再不然,也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越早上报官府备案破案的把握就越高。
然而见眼前两位寺中长老的态度,似乎十分得坦然淡定。就好像.......就好像那些坊间书里一早就拿到剧本的世外高人,不管横竖东问西问,都是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容小龙看着诚安背后的不必,那小和尚估计哭了一夜,不见了之前一副淡然冷静的样子,眼睛鼻头都是红的,就在这个时候,他才像是一个小孩子。容小龙叹气,他想着自己十五六岁的时候还会被暴雨吓到哽咽,不必现在面对的,可不仅仅只是一场简单的暴风雨。
月小鱼更加不满方丈和诚安对此事的态度,她咄咄相问:那么何时报官?谁去报官?慧箜是白塔寺出家的僧侣,该由谁去出面才能引起官府重视?是白塔寺的方丈吗?还是鸡鸣寺的寺监?或者二人一同去呢?
面对这样的质问,方丈态度依旧平和的让月小鱼火大。
“本寺商量妥当后自会处理。”不仅如此,他还感谢月小鱼,“多谢施主对悯怀之情。”
眼看着月小鱼要发火,容小龙赶紧把月小鱼拽了出来。
他拉着月小鱼走了一路,他们俩也被山风吹了一路,月小鱼多少是点冷静下来了。
闷头走了一会,月小鱼喃喃说:“其实昨天如果寺监封门,慧箜师父是很可以被当即找到的。”
容小龙没听清,回头问她:“什么?”
月小鱼说:“听不必小师父说的,昨日慧箜师父失踪和不必发现不见,时间隔了不久,即便是到后面告知寺监,其实也不算很久。那么多人,慧箜师父又不是小孩,要在那么多人的见识下带出去并不容易。所以那个时候慧箜师父很有可能还在那个贵人家宅里。”
月小鱼说:“如果那个时候就封门搜人,很大可能会被找到的。”
容小龙听着,想了一下,说:“若是慧箜师父被挟持着自己走出去呢?”
月小鱼瞥了一眼他,说:“若是如此,就会有人见到过他了。他是个和尚,在寺庙里或许不醒目,可是他在人群里就非常醒目了。”她皱眉,“就像你一样,即便穿了僧衣和芒鞋,可是若是走在和尚堆里,依然是醒目的。”
容小龙恍然:“是头发。”
月小鱼点头:“对。而且即便是给他戴了帽子或者斗篷,也很奇怪,信佛之人是不会在法会上一个人带着斗篷走来走去,如果这样做了,很难不会引起注意。”
容小龙接话说:“可是不必说过,他问过所有人,包括贵人家里,都没人见过慧箜师父。”
“所以我说如果昨夜封门就好了。”月小鱼咬指甲,“可惜出家人对人不设防,何况当时是在办法事,去的大多都是信众,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
容小龙听到这里,还是有一点不明白:“我想除了出家人不设防之外,恐怕还有一点是和我有一样想法的,慧箜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出家人,谁会去抓一个出家人呢?”
容小龙想了几个狗血的理由,又被自己给排除了。再说了,慧箜出家在白塔寺,要抓他什么时候抓不好,非要选在昨日?难道是有人特意布置了一场法事,引慧箜下山,然后众目睽睽下犯案?
可是,做法事的贵人原本下帖请的是白塔寺的方丈和寺监。方丈没去,派了鸡鸣寺和白塔寺的寺监前去。鸡鸣寺的寺监诚安禅师躲懒,才叫了他的徒弟慧箜去。这完完全全是一个巧合。除非那个布局的人知晓天机,这一场布局才能叫天罗地网,可是一个天罗地网,去网一个和尚。横竖太难以令人信服。
月小鱼却想的和他不一样,她说:“我想的是,那个人可能只是想抓一个白塔寺的和尚,至于是谁并不重要,只是当时正好慧箜师父落了单。”
容小龙听出这话中有深意,回头看她。
月小鱼说:“我只是猜。寻常发生绑架案子,要么是寻仇,要么是求财。慧箜师父不像是犯了什么案子才躲在寺中的,何况若真是如此也不会找一个醒目的寺院,还拜了一个名声不小的高僧。”
容小龙不自觉停下脚步,听她继续说。
“那么就是求财。要么是慧箜师父家中富裕。那么慧箜家中自然会很快收到消息。若是不是,那么白塔寺会很快收到消息。”
容小龙听了发愣:“绑架......和尚,勒索......寺庙?”
月小鱼白他一眼:“你不要小瞧人,你知道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庙多有钱吗?”
容小龙赶紧摇头。
月小鱼说:“白塔寺可是淮城的宝刹,而且就连朝廷都是记录在册的。它和金陵的鸡鸣寺相交,鸡鸣寺的寺监能在白塔寺收徒弟,可见两家关系有多好。而且有很多外来的寺院高僧都会来此朝拜,听说白塔寺还供了很多其他高僧的舍利子和金身,还有天竺的宝物,都在藏经阁里。你看着整座山没?”
容小龙忙不迭的点头。
“白塔寺扩建了好多回,这整座山都是朝廷划给白塔寺的。那山里的一草一木都归白塔寺所有。就算不计山下的砍材的樵夫,只算上商人和贵人每年所购的木料和炭火,都是一笔巨额收入了。还不算上田地收成那些。”
她补充:“而且朝廷每年都会拨给寺院银两来修缮庙宇主持水陆法会,还有那些贵人富商香客的捐赠。”
容小龙说:“可是这寺中有几百僧侣。”
月小鱼看他一眼:“可是僧侣又不吃大鱼大肉穿绫罗绸缎。他们清修苦行。”
她说到这里故意停下,低头看了一眼。